慕容清扬恍然,他自是知道东方暮雪和月无瑕的关系。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奇怪了,怎么两人会提到婉儿呢?
只听得月无瑕又道:“若非如此,你怎么不愿去做那件事呢?竟然还因此而嗔怪于我?”
然后东方暮雪答道:“我早已说过,那件事行不通。你们尊主也太异想天开了,虽然这个设想看起来很不错,但岂知——”
“岂知什么?”月无瑕追问道。
“这其中的缘由,一言半语也难解释清楚。总之此事休要再提了,我们再另想他法就是。”东方暮雪道。
“什么他法?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吗?尊主此事,最大的变数也是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虎威将军。若是你能听从尊主的建议,我们若是有了杨婉兮这个质子,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可是现在——”月无瑕的声音中不无失望。
慕容清扬心中暗暗吃惊,原来这月无瑕竟然也是如意阁的人。而且,听她所说,这如意阁似是颇为忌惮婉儿的父亲,因此要做什么不利于婉儿的事似的。因此再无要走了心思了,此时只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事。
只听月无瑕又说道:
“况且,尊主也说过了,若是此事能成,便可成全我们。你也知道,我身在这如意阁中多年,受尽煎熬,无时无刻都想离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良机,对我而言,正是千载难逢。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像你所说的一样,找一个世外桃源,茅屋矮檐,男耕女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到时候,我们再生上三五个孩子,看着他们承欢膝下……”月无瑕的声音不无蛊惑。
“唉!”东方暮雪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想这样。如意阁,你是当然要离开的,我也一定会让你脱离这个邪恶的地方。可是,我们所谋的事情如此之大,当然一定要更加谨慎才是。任何一个微小的环节的疏漏,有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选择杨婉兮这个质子的原因,因为——有关于我的一些事,他很是清楚。因此你们计划的大部分,对她是无效的。”
“哦?”月无瑕吃惊道“怎么会这样?她又是从何得知的呢?难道你们——?”
“你不要胡乱猜测!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对这小姑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她也许并不像你们想象的一样简单。”东方暮雪道。
“这就奇怪了——”月无瑕很是疑惑,“可是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她应该是一个自卑而又自闭的小丫头,本应该是一无所知的啊……”
“一个自卑而自闭的小丫头,能轻易地夺得诗会的冠军?能做公主的教习?我看,你们的情报失实的也太离谱了点。”东方暮雪哂笑道。
“你所言甚是。”月无瑕恨声道“这些无用的废物,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们有什么用!”
慕容清扬虽没有看到月无瑕的脸,但听得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却摇头想:不想一向温文,而总是带着几分羞涩笑容的月无瑕,竟然是如意阁中人。而一旦抛开了身份的掩饰,说起话来,竟然也有这样冷厉的一面。
但——他们为什么这样关注杨家呢?他们又想拿婉儿去要挟些什么呢?慕容清扬愈加疑惑,正要再听下去,不想站得久了,关节不免有些发酸,在他挺腰之际,关节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啪”。他心中微一惊,但听得里面的人齐声喝道:“是谁?”
旋即就有脚步声奔到门口。
慕容清扬此时已是躲无可躲,慌乱之际,忙退了两步,朗声道:“幻雪在吗?”
随着话音,这门“呀”地一声就开了。接着两个人掠了出来,自然就是东方暮雪和月无瑕两人。
二人见慕容清扬站在院中,不免有些惊疑。不知道自己的谈话是否被他听见。
慕容清扬面不改色,环顾着地面上细碎的枝桠对东方暮雪道:“早就劝已你换地方住,你看看这满地的杂草树枝,竟也无人打扫。好在我现在已然能看见,否则又要像以前一样摔跟头了。”
一抬头,似是刚刚瞧见月无瑕,刚要笑着跟她打招呼,却发现她上身只穿了件亵衣,不由得就面色尴尬,忙转了身去,道:“对不住!对不住!非礼勿视!”
月无瑕此时也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脸色不由得一红,忙转身回去穿衣去了。东方暮雪见慕容清扬如此坦然,就料定他并未偷听,而且相交这么久,也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脸色不由得缓和了,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慕容清扬听得问话,便转过身来,脸上露出黯然之色,道:“本来想找你问些事情,但现在看——我似乎来得不巧了。改日再说罢。”
一拱手,就要告辞了。
“清风公子慢走——”
已然穿戴整齐的月无瑕“及时”地出现在了门口,笑着挽留道。“妾身这就要告辞了,你们若是有事,不妨细聊。”
慕容清扬犹豫着看了看东方暮雪,道:“这——不大好吧?”
“无妨。”东方暮雪此时已恢复常态,冷着脸说道。又冲月无瑕点头道:“你先回去,我们的事改日再聊。”
月无瑕温柔一笑,又向慕容清扬福了一福,就袅袅娜娜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慕容清扬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边对东方暮雪道:“你打算如何安排她呢?”
东方暮雪道:“这个,我以后自有计较。”看了一眼慕容清扬道:“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一面说,一面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
慕容清扬跟上去,坐在他对面,犹豫道:“自然不是。我找你是想说说——父亲的事……”
东方暮雪的身子僵了一僵,而后冷笑道:“你说的是你的父亲吧,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好谈的?”
慕容清扬黯然道:“自你昨日跟他谈过之后,他便把自己锁在书房,谁也不见,连饭也不吃,我去敲门,他也不答,只听他在里面长吁短叹……”。
东方暮雪冷然道:“我不过跟他说了些公事,他这样关我何事?”
慕容清扬看他的样子,道:“你——唉,?”他把已然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我不知道你和父亲说了什么——可是,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要忘了,无论如何,他——他毕竟都是——一个长者!”
东方暮雪冷笑道:“那又怎样?”
慕容清扬苦涩道:“你也看到了,父亲今年不过才四十五岁,可是,你看看他头上的白发,何尝像一个四十五岁的人——你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吗?”
东方暮雪道:“一个人,心中装得功名利禄太多,自然会老得快些。”
慕容清扬摇头道:“你错了。父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并不是因为操心公务,更多的原因,却是为了我那失踪的弟弟。”
东方暮雪眼角微微抽搐,脸上的线条也绷紧了许多,这一切都被慕容清扬看在眼里,他心中黯然,接着说道:“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弟弟的事,他——多年以前和我的姨娘一起失踪了。父亲以为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因此从那以后,就渐渐消沉。不仅无心仕途,就连人也越来越见老态了。”
东方暮雪道:“既是至亲之人,怎会让他们无缘无故失踪?人丢了才去伤心,未免让人齿冷。”
慕容清扬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要说错处,也只能怪他当年太过粗心,以至于忽略了他们。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煎熬,这些错总也能够弥补了。”
东方暮雪看着慕容清扬,笑道:“你以为做错了事,仅仅内疚就够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因为这些也许看来微不足道的错误,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也许这些伤害,比几十年的内疚更加让人难以忍受呢!”
慕容清扬还想要说些什么,东方暮雪却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无端地让人烦心。”
慕容清扬欲言又止,叹道:“好,不说也罢,不过我听说最近你总跟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往来,这恐怕——对你并不利。”
东方暮雪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过我也听说,你最近好像也很忙的样子,不知道所为何事?”
慕容清扬微笑道:“什么事?还不是一些家庭琐事。我忙来忙去,也不过是想要求一个圆满的结局罢了。”
东方暮雪有些奇怪,然而还是道:“你这样说也是傻话了,须知这世间的事,十有八九都是不尽人意的。”
慕容清扬道:“不是还有一二的希望吗?若是——你跟我一样有信心的话,也许结局就很不一样了。”
东方暮雪摇头不语。
两人又默默坐了半晌。
慕容清扬本想说杨婉兮的事,但又怕他又疑心自己先前偷听了什么,就忍住了。但后来就无甚话题可谈了,于是不久,慕容清扬就告辞了。东方暮雪也不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