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兮惊闻东方暮雪竟然也去了慕容府,立时就想起了他和慕容家的恩怨旧事,不禁有些暗暗地担忧,忙问:“他见到慕容伯伯了吗?”
慕容清扬苦涩一笑,道:“自然是见到了。”
杨婉兮道:“那——慕容伯伯可认出他了吗?东方暮雪,他可说了什么话吗?”
慕容清扬道:“我不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呢?”杨婉兮有些奇怪。
“因为他们见面的时候我不在场——”慕容清扬自嘲道“以往我曾多次邀他到慕容府来,也是存着要他念旧的心理,可是都被他拒绝了。不想这次他却主动来了,而且之前也并没有向我提及。他这样的突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因此,他提出要单独见父亲的时候,我虽然暗自忧虑,却也只好带他去。”
“他单独见了杨伯伯——所为何事?难道是要表白身份?”杨婉兮问。
“我想不会——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我想若是有一天他会和父亲相认的话,也一定不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也不会是这样的状况。”慕容清扬道。
“那就奇怪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杨婉兮担心道。“他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不利的事吧?”
“不会。”慕容清扬肯定道,“他若是想做什么,现在时机并不成熟,他应该不会贸然行事。”
杨婉兮觉得奇怪,这两次听慕容清扬说话,总觉得他的话中隐藏着什么样的东西。似乎他知道很多东西,但每次说到关键的地方却总是语焉不详。但这些都是他的私事,杨婉兮虽然担心以及好奇,但却也不好再问什么的。
于是只好说:“真想不明白东方暮雪为什么这样做,要不,我去劝劝他,也许……”。说到这儿就犹豫起来,自己和他也不过算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谁知道他肯不肯听自己说话。
慕容清扬颇有些古怪地看了看她,犹疑道:“婉儿,你跟他很熟吗?”
杨婉兮一惊,忙道:“没有啊,我才没见过他几次面,怎么会很熟呢?”
慕容清扬道:“那你——”忽转念一想,又道:“算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东方暮雪这个人,你还是——离他远点,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事,不要殃及池鱼。”
心中却想到:这一段婉儿的表现甚是奇怪,虽然自己一再地提醒她,但是她好像对幻雪很感兴趣似的。而且上次竟然偷偷地去会他,这件事,每每想起来都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她难道不知道幻雪是一个危险的人吗?难道——婉儿她,喜欢上了幻雪?当然,这不无可能,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华,幻雪都绝对是出类拔萃的,这些年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淑女,角色佳人为他断肠呢!
一念及此,慕容清扬心中不由得有些堵得发痛。婉儿喜欢幻雪?这——到底只是自己的猜测呢,还是确有其事?
慕容清扬越想越是惊心,忍不住就问杨婉兮。
“婉儿,你——觉得幻雪那个人怎样?”慕容清扬问。
“什么怎样?”杨婉兮奇道“我跟他又不熟,所知道的他的事也是清扬哥哥你告诉我的,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啊,只是觉得他小时候很可怜而已。”
慕容清扬见她答非所问,不禁有些着急,于是又道:“嗯——那你看长大后的幻雪怎样?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总该有所评价的吧?”
“评价啊——嗯,让我想想,他好像挺有才华的,”(当然,杨婉兮在心里说,从某些角度上说和我一样。)“还有,他长得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冷冰冰的,不过看起来蛮酷的。”
“果然”慕容清扬在心里想。虽然他不知道“酷”是什么歌意思,但总是夸奖的话就对了。自己的担心,果然一点都不差,幻雪这些最容易吸引女孩子的优势,自然也会吸引婉儿。
于是有些黯然神伤道:“可是婉儿,幻雪他并不合适。你也知道,他是为复仇而来,所以——而且,你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干吗要把自己的命运托付在一个未知的变数上?”
“什么托付?未知的变数?清扬哥哥在说些什么呢?”杨婉兮奇道。心中不禁有些忐忑:难道他发现些什么了?
“唉!”慕容清扬看看杨婉兮,欲言又止。
“清扬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的。”杨婉兮笑道“大概是我们聊幻雪公子聊得太多了,因此影响了心情。算了,我们还是不要提他了。还是说些高兴的话题吧。嗯?”
“好吧,妹妹但说无妨,我听着就是。”慕容清扬道。神情不免还是有些落寞。
杨婉兮见他这样,就认定了他是为了家中的恩仇之事烦心。于是就把自己在宫中生活的一些趣事讲给他听。慕容清扬听了,果然因为新奇而高兴了些。但兴致总是不很高。
于是两人又闲聊一会儿。正巧杨夫人传人来叫他们吃饭去,慕容清扬推说有事,就先走了。杨婉兮很是奇怪,但也没有很挽留,于是也自己回去了。
出了杨府,慕容清扬并未乘上自家的车马回去,而是打发了心砚等人先行回府,自己则一个人沿着街慢慢踱着。
街上人来人往,像往常一样。熙熙攘攘,也同往常一样。
即便是在看不见的那些年,走在街上的时候,他也会注意地去听大街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各种买卖的吆喝声,大人小孩的叫声哭声,男人女人宏亮的柔细的说话声,还有车马声,脚步声甚而是走动的时候衣服发出的沙沙的几不可闻的声音……并且对此兴致勃勃,认为这些才是生活的真谛。
可是今天,所有的一切,听在耳中只能让人烦躁。外面愈是热闹,他的心中就越是荒凉。
他的心中总是有一个念头,他竭力地想要把它压制在心中最隐蔽的角落,可是每次只要略有疏忽,它便自己冒了出来。像一把生锈的刀子,慢慢地啮咬着自己的心。让他渐渐消磨了所有的热情,风度,以及最基本的感知。
于是走着走着,人就渐渐少了起来,街市也渐渐冷落了起来。等到他发觉的时候,原来他早已在魂不守舍中,走了很远很远。看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有些熟悉。他略一想,便蓦然醒悟。
“这里不是东方暮雪的家吗?”慕容清扬喃喃道“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其时已是午后时分,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即便是在这个混乱的小巷中,此时也显得颇为安静。
慕容清扬站在巷口犹豫了很久,直到一个偶尔路过的人不断地以奇怪的眼神回望他,他才醒悟。于是就忽然发觉自己已是汗透衣背,口干似火。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又何妨?就算是为了讨一杯茶喝吧。”他这样想着。
于是便沿着熟悉的拐角,一路走到东方暮雪的居处门前。
正要径自走进去,却发现两扇房门紧紧关着。他不禁有些失望,因为据他所知,白天若是东方暮雪在家,是绝不会关上门的。但仔细一瞧,不禁又有些奇怪,因为外面并未上锁。难道他竟在吗?
慕容清扬这样想着,就要上前敲门去。不想手刚要落下,却听到一个似有些熟悉的女声在呜咽,于是她敲门的手便顿住了。
“原来如此,是自己来得不巧了。”他这样想着,便要转身走了。
然而此时,那女子说的一句话,却将他迈开的脚步又拉了回来。
“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是因为那个杨婉兮吗?”
女子边哭边说道。
慕容清扬却是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奈何天的歌女月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