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巴眨巴眼睛,深深看他一眼,默默低下头,从袖中拿出师父给的木簪,以指作梳,把半干的湿法缓缓盘起来,压下哽咽:“阿娘生下我就飞升了,阿爹从不管我,把我一个人丢在小岛上,两个哥哥在我很小就离家了,我几百年也难见上一面,三哥哥后来有了喜欢的人也不要我了。”
偷偷瞥他一眼,见放在膝上的手抬起又放下,我揉着衣角,抽抽噎噎道:“没人教我三从四德,礼义廉耻,更没人告诉我遇到喜欢的人应该怎么办,我不想再一个人,总是一个人...”
就在我也被自己哀戚的语气打动时,头上一松,刚盘好的发髻瀑布一般滑落肩头,青丝杂乱的覆到他手上,指节分明,莹白纤长,细嫩的像二嫂刚生的婴儿的皮肤。
愣愣的看着青丝在他手中缠绕,拂过他的手背,缚住纤长的玉指。
“师父说我命中有一情劫,本以为躲到这了无人烟之地应可以避过,没想到...”他低笑着,有丝自侃,有丝无奈:“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茫然抬头看去,他正拿着我的木簪把玩,目光微微闪烁:“早知你是女子,我便不会出手了......你和靖觉上神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父”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答道。
“呵呵,怪不得”他抬手把木簪又插入我发间,嘱咐道:“以后在人前不要再摘下了。”
“哦”享受着突如其来的温柔,我乖巧的点头:“师父也这样吩咐我的,不过为什么?”
他目光淡淡的掠过我,随手一掐,一套折叠整齐的青色长袍出现在我手上。
“先把衣服穿上”说完就起身走出洞中。
我在洞内套上外袍,正系着腰带,他的声音稳稳的传进来:“你是以男子身拜师的,那枚木簪可确保别人看不穿你的变身术,不会识破你的女儿身。”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抬手摸摸那枚朴实无华的木簪,原来还是宝贝呢,看来师父对我还真是不错啊。
穿好衣服走出山洞,夕阳西落,青山绿水都镀上一层赤金,他正站在不远处,负手远眺,微风拂过发梢衣摆,他的身形却稳如磐石。
我走上前和他并肩而立,斜首看向他的侧脸,俊美如斯。
“你刚刚说要历情劫“我打破沉默,小心翼翼的开口:“那这个情劫是我吗?”
他薄唇微勾,眼角上挑,似认命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了。”
“呵呵”我忍不住乐了,心里的花怒放:“原来我们真的这么有缘,我们真的很合适哎!”
他侧身看向我,眉眼含笑:“此话怎讲?”
抑不住嘴角的笑容,像他一样负手在后,侃侃而谈:“你看,我历天劫,你英雄救美,你历情劫,我挺身而出,这说明我们是天定的因缘。我们都是神仙,没有种族的界限,不用怕天条责罚。我们家没有门第之别,你也只是个散仙,就不会有人出来棒打鸳鸯。你未婚,我未嫁,天地间还有比我们更合适的吗?”
他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随之扩散,笑到一双眼眸弯成了六月的桃花:“歪理邪说...不过我听着还不错。”
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我痴痴的抬手覆了上去:“莫言,有人说过吗,你笑起来好漂亮。”
他笑意渐止,拉下我的手放到他的左胸上,幽深的黑瞳望进我心底,声音里的魅惑一下子打散我所有神智,他轻轻开口:“小青,听到了吗?”
“什么?”我愣愣道。
“呵”他笑着弯下身,贴着我的耳际,温热的气流吹进耳中:“我的心...也跳得快了呢。”
我人一怔,心一慌,手一抓,耳中骤听他轻微的一声低呼。
我和莫言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没有故作矜持,没有欲拒还迎,没有纠纠葛葛,我勾引,他上钩,就这么简单。
莫言说他是特来此修行,本想着也许能躲过这个情劫,却没想到天定的到底是天定的,躲是躲不掉的。那一刻我们俩对此都有些唏嘘,内里却都很欢喜,毕竟在我对你一见钟情时,你也能对我倾心相许还是件很皆大欢喜的事,只是那时我们都忽略了情劫之所以称之为劫是有原因的,那时以为不是问题的问题后来被证实都是问题,都是我们的劫。
“来了,来了”一边嚷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端着滚烫的砂锅,稳稳得放在桌上后立刻跳起来:“呼呼,烫死我了,你快来尝尝。”
莫言放下手中的书,皱着眉头走过来,拉着我到院子里,把两只手都按到水缸里,看着我舒畅的表情无奈道:“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还偏要过凡人的日子,还要吃苦头吗?”
“呵呵”我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擦着手:“这算什么苦头啊,你快来尝尝看,这次一定好多了。”
拽着他的胳膊进屋,按在桌前,递上筷子,再揭开砂锅盖,满怀期待的盯着他。
他闭目闻了一下,微笑着点头:“闻起来似乎不错。”
“是吧”我忙不迭道:“快尝尝...”
他曼斯条理的举箸,夹起一块青菜放入口中,缓缓咀嚼,桃花眼一转,笑道:“确实好很多了,不过略咸一点,鲜味不足,鲫鱼收拾的不够干净”他举起筷子对着我:“我看到一个鱼鳞没有清掉。”
“唔...”我沮丧的趴在桌子上,幽怨的瞪着他:“你怎么这么挑剔啊,我已经很努力了,做饭真的很难啊!”
“我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他好笑的看着我抱怨,伸手捏捏我的鼻子:“有一位如此貌美的仙俄愿为我洗手作羹汤,对我而言自然是最美味的。”
“这还差不多”我佯装勉为其难的点头:“那你必须要吃完,吃的干干净净的!”
莫言在我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吃完一整锅的食羹,直说这是他有史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我刚好找到理由拉着他去山顶看日落。远处,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近处溪流潺潺,叮咚作响,橘红色的霞光铺泄在身上,温暖柔和,一如我现在的心境,说不出的满足喜乐。
在这个山腰间的小院落里,我们过着普普通通的凡人生活,没有法力,没有修行,没有仙人的职责,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灯下裁新衣,为他整书磨墨,做一切我心甘情愿的事,要是三哥见到现在的我,一定会惊讶的张大嘴,瞪大眼,直呼不相信,可是原来为了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欢乐的。
我把我们相遇的这座山起名为青莫山,我们的小院叫言菁阁,好吧,我承认我在起名字这方面毫无新意且俗不可耐,所以当我拿好笔,蘸好墨,逼着莫言题字时,他面部表情僵硬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