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李淑兰就懒懒地,像坐了好几天的马车似的,肌肉酸痛无力,人也提不起精神,动都不想动,只想这么继续睡下去,沉入到柔软香甜的梦境中去。
姥姥也没催她起床,后来看着早饭快好了,她才拖拖拉拉地爬起来,洗漱完毕,又懒懒的同众人一道用了早饭。
饭后,她闲步出门,见小弟李书武正帮依依骑在一匹小毛驴的背上。
待坐稳了,依依手臂一挥,高兴地宣布道:“我要学骑马!”
虽然这“马”有些名不符实,她也不在意。做为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她早就想学骑马了,免得将来有人问会不会骑马时出糗,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回老家之后,也是央磨了李东方好久,这几日才得到批准。还有附加的一个条件,小马驹性子烈,暂时不用想了,倒不如毛驴性子温顺,就先从骑毛驴开始吧。
于是,就有了上面这一幕。
这头小毛驴只有几个月大,还不习惯背上的重量,不安地踏着步,鼻子里直喷气,耳朵也动个不停。
依依忙安抚地摸他的长耳朵,又柔声道:“乖啦,等下姐姐给你吃糖。”
李淑兰快步走过来,提醒道:“你忘了你姑姑?非要学骑马,结果从马背上掉下来,胳膊都摔断了,你还不惊心?再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学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快下来?”
依依摇摇头。她才不下去,这机会多难得,还有,郁小麦当日骑的是马,她呢,毛驴,还是匹没长成的小毛驴,身边还有人护着,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么。
她安慰地笑笑:“妈妈,这是小毛驴,再说,还有舅舅在,怕什么呀?我还听小姨说,你念书的时候,也是骑着毛驴回家的,不也没事儿吗?”
“我那是没法子,怎么能和你一样?”李淑兰那时学校离家五六十里,每次周末回来,除了两条腿,也只能靠这个来代步,这孩子倒好,心心念念地非要学骑马,这又不同钢琴舞蹈,一个不小心,跌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她也不听,这大半个月不见,分明是又学淘气了!
见李淑兰脸色不好,依依忙搬出李东方这尊大佛:“妈,姥爷都同意了!不信你去问,真的!”
“你下不下来?”李淑兰黑着脸。
依依还是摇头。
“你……”火气一路上行,李淑芳只觉耳边嗡嗡声不绝,都快被依依气昏了。
李书武扎煞着两只手,不知该怎么开解。
还是姥姥出来倒水,见这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忙说了依依几句,又赶着劝李淑兰:“你也是,这才一会儿,怎么就跟孩子生上气了?还不回屋歇着去?”
见她不说话,又道:“现在不比往常了,你说是不是?”
“妈,我……”李淑兰鼻子酸酸的。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有了也不早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去县里了,要有个闪失,可怎么跟女婿交待?”
“我也是去了才知道的……”李淑兰嗫嚅道。
依依听了个七八成,心中一喜,难不成……又揣上包子啦?她一个激灵,就从小毛驴蹦下来,把李书武吓了一跳,又跑到李淑兰身边,盯着她的肚子左看右看。
李淑兰缓和了些,想着自己的确太着急了,说话也冲了些,见依依跑了过来,满脸期盼地看着,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朵花来。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又听依依磕磕巴巴道:“妈妈,这是……有宝宝了?”
李淑兰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拉起依依的手:“走吧,咱们进屋说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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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来龙去脉,依依也记得清楚。郁家本来事还有第三个孩子的,只是那会早就搬到了陌生的地方,那地方虽然不大,却也有几家势力盘根错节,外人并不好立足。几年下来,闲气生了不少,生活依旧窘迫,养着两个孩子都颇感吃力,日子过得紧巴巴,何况是三个?虽然李淑兰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丈夫被罚怕了,公婆又不支持,只能忍痛去做了手术。
很好,这个小宝贝也没被蝴蝶掉。
如今,家中经济宽裕,这个孩子也能平安出生吧?
无论男孩女孩,她都会照看着,陪着他/她,说话走路游戏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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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日近。
虽然李淑兰说了,她已经不碍事,带着两个孩子上路回家不成问题,但是姥姥实在不放心,非要催着她赶快给郁福写信,让他过来,亲自把这娘儿仨个接回去才是正理。
拗不过双亲,李淑兰只得写了信,由李书武骑车送着寄出去。
“好了,你就慢慢儿等着吧!”姥姥笑嘻嘻的。
很快,郁福就来了,拎了好几个袋子,有老爷子爱喝的绿茶,给老太太准备的蜂蜜,还有下车时随手买的蔬果点心……
“你这孩子,怎么花这冤枉钱?”姥姥埋怨道,又吩咐李淑兰:“给你女婿倒碗水。”说毕下厨给郁福热饭去了。
李东方磕了磕手里的旱烟锅,又从烟袋装了些烟草末上去,划火柴点着,滋滋抽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快上炕,咱爷儿俩好好聊聊。”
在矿上六七年,从刚开始的跟着师傅,后来师傅生病回京,再后来自己也带了徒弟,几年过去,郁福已经可以独挡一面,加上他性子稳重做事有耐心,会看领导眼色,又乐于帮助同事……人缘不错,颇受领导器重,自己的业务水平也逐日进步着。当然了,同时进步的还有他的业余爱好无线电,从开始的小打小闹修修理理到现在,组装个收音机已经不在话下,他现在琢磨的是组装电视机。
李淑兰认为这是不务正业,纯属吃饱了撑的,对他花钱买材料,又把家里空地都堆满线圈外壳变压器稳压器万用表电瓶等等的行为嗤之以鼻,并坚决鄙视之。当然了,理论教育是必不可少的,奈何收效甚微,郁福依然是我行我素,虚心听取,但绝不改正。
好几次,李淑兰都气得咬牙。
当然了,郁福汇报给老丈人的只是前面那部分。
听了郁福的话,李东方颔首微笑,心道,这个女婿还是不错的,看来自己的眼光也不错嘛。又听郁福说只请了三天假,明天就要走,忽一下坐正了:“什么,才三天?”
“矿上事儿多,根本离不开人……”郁福苦笑道。
李东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又指挥李书武:“去!告诉你大姐夫三姐夫,说你二姐夫来了,叫他们晚上来家吃饭!还有你姐姐们!”
李书武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