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月,郁家老爷子和二叔郁禄就赶着马车回来了。
依依想去看那马车,忍不住挣脱奶奶的手跑出大门来,却好生失望。那马一点也不神骏,瘦巴巴的,身上的毛发乌发涩,垂着头,眼珠子一动不动,没精打采地站在哪里,她撇撇嘴,扭头跑回了屋子。看着爷爷和二叔两人都瘦了不少,脸晒得黑里透红,衣服上满是尘土,郁奶奶端上了茶水点心,又赶忙到厨房去张罗饭菜。
开春的时候,郁二叔也同李淑兰一起参加了考试,不过差了几分没有过线,他也不灰心,只说定要好好看书下次再考,一定要考过去才行。他盘算过,自己好歹高中也读到了毕业,算的上是个文化人,以后总不能像自家老三一样,整天围着羊群打转不是?也太没出息了,虽然饿不着,可到底也没什么前途。再说了,这一回没日没夜地忙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稳稳吃上一顿,时间全消磨在羊身上了,这回逮着空儿赶紧回来,想着先盖房子,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看着依依仰着起小脸看他,满脸童真,他心里一暖,抱起她来,掰了块点心喂她,看她闭着嘴巴摇头,一口吞掉点心,又拿起一旁的橡胶小鸭子逗她玩耍。
不得不说,孩子们有着天然的优势,和他们在一起,人都会变得简单而柔软,心情也不知不觉就晴朗明亮了起来。依依和自家爷爷叔叔都腻了一会儿,好好地扮了回小开心果的角色,他们看依依一举一动都憨顽可喜,依依看他们哄小孩虽不够专业,不过胜在表情稚拙有趣,结果是相见欢,大家都乐乐呵呵的。
郁奶奶进来时,依依正抱着郁二叔长了厚茧的大手笑个不住,老爷子笑眯眯地,光顾着看他们,满碗的奶茶都忘了喝。郁奶奶笑着摇摇头,自去收拾碗筷不提。
第二天,依依家门前的那快空地就热闹了起来。
依依仍整天同郁奶奶在一处,有时在家里,有时出去串门子,也有时送些落下的东西到工地去。天渐渐热了,郁爷爷和郁二叔每日中午都要回来吃饭,午后歇晌,待下午太阳偏西再去忙碌一回,不觉很快又是周末了。
这天在家才吃过中饭,正在院子里散步,许建强风风火火跑过来,要带她到前面去玩,还要午睡呢,依依本不想去,耐不过男孩的强拉硬拽,只得跟了他出去。
出得大门来,看到刘家媳妇正带着她家小女孩坐在墙根阴凉处,小女孩坐在妈妈的腿上,不知咿咿呀呀说些什么,小手指来点去的,煞是可爱。
两人打过招呼,就开始“视察”工作了。只见原本乱放的建筑材料都归置得整整齐齐,一大片空地上满是用模子脱好的土坯,一块一块,规规整整地正在晾晒,也有晒干晾透了的,就叠放到了另一处。好长时间没有下雨,空气干燥,土坯都已经半干。
转到地基的正前方来,看到三姑宝凤家里的两个男孩也在,依依见过他们几回,不过不熟也没在一起玩过,老大永永是个小胖子,年龄比许建强还少上一岁,不过却高壮得多,也没见小哥挑食呀,怎么还长不过人家,依依心里嘀咕着。小二跟他哥哥很像,也是个小胖墩,因为脸上肉嘟嘟的,显得眼睛小了一圈。貌似这个小家伙长大了还很帅,不过现在完全看不出这个苗头来,现下两个正踩着土坯玩呢。
“你去吗?”许建强问她。
依依摇摇头,他便说道:“那我过去了哦。”
依依点点头,看着男孩过去,轻巧地在土坯上跑了一遍,然后跳下来,冲她嘻嘻笑。
看依依光是站着,他赖着非要依依也玩,还牵着她的手要帮忙,她只得玩了一遍跳房子,好像小时候自己想这么皮还没机会来着,不由心情大好,像青蛙在荷叶上面一样,从一块跳到另一块上去。
才下来,两人相视一笑,就听得后面“咚咚”作响。
看永永正并齐了两脚使劲儿往上蹦,一落下来,小炮弹似的,地面就是一颤,依依觉得他脚下那块土砖都要崩溃了,他听到这闷声一响却大乐,嘴巴一咧,继续蹦跶了起来,那个小家伙也跟着学,当然杀伤力比起来大大逊色。
看着那些砖面上细细的裂纹变宽,显然是报废了,而且废品的概率正在迅速增加,依依拉了拉建强的衣角:“小哥,我想喝水了,咱们回去吧。”
他也明白了,一言不发牵着依依就走。
刚走不几步,就看见郁爷爷从东侧走上来,蹦的正欢的永永连忙敏捷地跳下来,再把他那还不晓事的小胖墩弟弟拖下来,抬脚就要溜。
“站住!”郁爷爷的脸在看到那十几块碎裂的土砖后变得更黑,吼了一声,孩子们都站住了。
“谁干的?”听得他厉声问道。
“他!”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一只手指指了过来,小胖墩抬头看着哥哥,犹豫了半晌,也跟着点了过来。
“你先过来。”郁爷爷道,小胖墩满脸不情愿,抬起小短腿,一步一步挪了过去,郁爷爷的目光看过来,依依就跟着走了过去。
见到场中就剩这两个皮小子了,郁爷爷脸上笑意一丝也无,绷得死紧,又问了一遍:“再说一遍,谁干的?”
“他!”永永的手指还指着建强,也不看自己脚边的证物,越发地理直气壮。
“不是我!”建强跳了起来,倒好像理亏似的。
郁爷爷看一下也问不清,下午还要接着干活呢,再说毕竟小孩子,也不好怎么追究,只能各大五十大板,训上几句完事。才开口说了几句,见建强低着脑袋,心里悄悄点头,嗯,态度还算不错,再看永永则是兀自梗着脖子,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模样,惹得郁爷爷大为光火,真当老人家什么也看不见了?原本的几句训话足足延续了十分钟,直讲得口干舌燥,火气才略略消了下去。
“爷爷?”依依歪着头看他。
“你回去吧。”郁爷爷的脸色柔缓了下,大手摸了摸依依的黄头发,又看着眼睛水汪汪的建强,叹了口气:“你也回去吧。”
依依牵着建强的手,看他气得小脸煞白,拉着自己走的飞快,紧跟慢跟,也险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看来气得不轻。
过了几天,依依跟着奶奶送水时,正巧见着他,神色如常没有一点异样,就这么能藏得住心事?于是忍不住问他。
男孩腼腆地笑了:“我跟大哥说了,”他一挥手,又捂住自己的后颈,“就给了我一下子,”又瞪大眼睛学着许建中的口气:“笨蛋!就不懂得动动脑子!”
依依撑不住笑了,笑得男孩的小脸发沉,难道大哥看了他的小身板,觉得力敌不成只好智取?或是体力有限,就要拔高脑力,打算把他培养成腹黑?
“你别笑呀!”男孩无奈地看着她:“有什么好办法,我这两天连上课都在想呢!”
依依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好容易才停下来,问他:“老师也没批评你?”
他摇摇头,催促着:“快想想!”
两人凑到一起,悄悄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