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内向的一个孩子，提问的时候举起手来，叫她站起来回答问题，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来，我看她都快掉眼泪了，就让她坐了下去，下课时候去问怎么回事，小小声地说，一站起来不知怎么就给忘了！”李淑兰笑着跟张美娣说话。
张美娣靠着一只胖乎乎的枕头，表情柔和，微笑着听她说话，偶尔应上几句。
“慢慢安慰她，看上去才不那么害怕我了！”李淑兰的语气轻快，讲起话来也是一串一串的，一口气讲完了才停下来，端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口水。
“还行，看你心情也好多了……”张美娣轻笑，“不比一天到晚窝在家，琢磨的净都是些家长里短，到底还是出去工作的好！”
“有道理，”李淑兰放下杯子，低声问她：“你呢，工作什么的还顺心吗？”
“工作倒还好，你也知道，商店里就那些事情，忙也不忙，就是……”，张美娣瞟了瞟自家的方向，语气也暗淡了下来：“脾气越发大了，经常晚上回来醉醺醺的，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一不顺心就摔东西，盘儿碗盏都快配不成套了，碰到了孩子们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骂上几句都不甘心，两个小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好躲回房间里，建中那天气得不行，我说你跟喝酒的人能讲什么道理，好说歹说才把他推出去，让他赶紧睡觉去。”
“你没问问是怎么回事？”李淑兰问她。
“问啊，怎么没问，醉的时候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第二天早上起来，看他一醒过来就后悔了，直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不发脾气了，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还是不说，只说不用我操心，看好孩子就行了。说的倒好，结果碰到下次，还是那个样儿！你说这都什么事啊？”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没事没事，”李淑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肯定是刚到新单位，工作没上手，同事也不太熟，刚开始不都这样嘛，姐夫心思又有点重，我看时间长点就好了！”
“自小儿就学习好，又考上了学出外头念书，在这里工作也一直顺心，不知怎么从他领导走了就变了！”张美娣叹道，抬起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就一个坎儿吗？一辈子哪能什么都顺顺当当的？你就放宽心吧，姐夫肯定有自己的主意呢，不说也是怕你担心，过段时间肯定就没事了。”李淑兰开解她。
“真这样就好了……”张美娣声音变低，眼睛望着窗外渐渐灰暗下来的夜色。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一片安静。
李淑芳抱着依依走进来时，屋子里灯还没开，只见影影绰绰两个人坐在黑暗里，也不说话，悄无声息，她便用左手扶稳了依依，伸出右手拉了灯绳。
灯泡闪了一下亮了，屋子里的颜色瞬时暖了起来。
张美娣看依依在李淑芳怀里扭来扭去的，展腰坐直了，笑着伸出手：“来，一个礼拜都没见啦，过来让姑姑抱抱！”
依依不客气地扑到她的怀里，倏地一沉，让她都打了个晃。
“重了呢，这么一下还挺有劲儿的！”她调整了下姿势，让依依坐在她的腿上，摸着她细软的头发，又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对李淑兰道：“刚生出来才那么小，不知不觉也长大了……”
李淑芳见过初生的孩子，也不吃惊，笑着说：“我那天看见一件依依的小衣服，一只手就能撑开，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穿得上！”
李淑兰笑眼弯弯地看着她们，也不说话。
依依偏过头来看张美娣的脸，依然白皙细致，短发齐耳，不过眼睛微微发红，是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张美娣看依依不眨眼地盯着自己，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低头亲了她的脸蛋一口，依依愣了下，看得张美娣也笑了起来，对李淑兰道：“你们家的小东西还真有意思！”
“就是她奶奶家离得远，也不能天天见着，要快点把房子盖起来就好了，房前屋后的也方便得多。”李淑兰道。
“我看他们地基都打好了，也快了吧！”张美娣道。
李淑兰上下班的时候都会留神门前的那片空地，一天天看着它逐渐被清理利索，放上了各样的建筑材料，连根基都打好了，进度却好似突然停了下来，让她期盼的心情冷却了下，心里都有点替人家着急。
“椽檩都拉过来放那儿了，就算你不着急，人家还怕下雨沤坏呢！”张美娣笑她：“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过来的，乱七八糟地堆着，晚上猛一看还挺吓人的。”李淑芳插了一句进来。
“有好几天了，”李淑兰道，“你说地早就批好了，椽檩也备好了，根基也打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脱土坯呢，土坯一脱就快了！”
“过完年就下羊羔，到现在才两个多月，慢慢也能离手了，差不多现在忙着正剪羊毛吧！”张美娣道。
“我看啊，”李淑兰盘算着，“连大带小好几百，山羊抓绒，绵羊剪毛，一人一天差不多对付三四个，可不得一个多月才能料理停当！这么看，估计六月份才能动工！”
“还不一定，也许比这还快呢！”
“希望他们快一点，这盖估计倒还行，盖好了不得晾上一个夏天啊，要不秋天怎么能住人呢？”李淑兰道。
“我看你呀，比自家盖房子还要操心！”张美娣笑她，又扬扬下巴，问怀里的依依：“是吧？”
她也投赞成票，点点小脑袋，又看了看李淑兰，心里想，难道奶奶家盖房子就在今年？自己那时小，根本一点也记不得了。
“对了，”李淑兰道：“是两家一起盖呢，另一家挨着在她家的西边，听她奶奶说，是爷爷那边的亲戚，姊妹三个，都成家了，老大金凤嫁到这边，两口子都在皮革厂上班，老二和老三都在老家，这个妹妹是老三，刚从老家上来不长时间，跟我们一辈儿，依依得叫三姑呢。”
“我道是谁，原来是她家的妹妹呀！”张美娣笑道：“这两口子都是能干精明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妹妹怎么样？”
“肯定不差，你听听人家的名字，姊妹三个叫金凤玉凤宝凤，听着多有福气！”李淑兰笑。
张美娣也笑了，点点头，的确是喜气的名字。
“听说她家里有两个男孩，大的六岁，小的还不到两周，本来想跟依依奶奶去看一看，结果这一忙起来，也就没时间过去了！”
“以后孩子一多，咱们这片可要热闹了！”
“可别忘了咱家依依，还有小刘家的小姑娘呢！”张美娣笑着说。隔壁刘家的小丫头比依依迟一个月出生，小名叫丽霞，是个爱笑的小姑娘，脸儿圆圆眼睛圆圆，长得颇为讨喜，大家都很喜欢她。
想着欢跳雀跃的孩子们，做了母亲的两人都不禁莞尔，开始期待起那时的热闹场景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