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称病家中,顾乐阳这一病下更不愿意去上早朝了。一是不愿与赵泓铄碰面,二是早朝实在也没什么事情。辛苦奔波来回,就是问一问皇上龙体状况。
但却也不能总是懒下去,顾乐阳知道,眼下朝中唯一让她牵挂的事情就是有关战场援兵。顾乐连至今没有消息,赵泓彦也还依然关在天牢里。虽说心中已经确定顾乐连的失踪与皇叔有关系,但是顾乐阳却什么也不能做。如果自己贸然去找皇叔,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好的结果。
如果说控制顾乐连是为了牵制顾萧,那么现在顾乐连反而是安全的。
只是虽然大有可能,也只是顾乐阳的猜测罢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乐阳倦怠着身子窝在书房里三天,谁也不愿意见,越发的想念起顾乐连来。
短短的光景,竟觉物是人非。
房门一下被推开了,正是闲的发闷的星椋,他做为顾乐阳的贴身小厮,自然要时时刻刻伺候在身边。只是如果顾乐阳出门,他才好出去找乐子。无奈这几天顾乐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也不能离开,顾乐阳懒懒的,也不愿意跟自己说话,可把个星椋给难受坏了。
前夜突然想搭台子唱戏,顾乐阳也随他去了。大半夜依依呀呀的唱腔,顾府的下人们算是看足了热闹。
昨个一来,便黑着脸非要顾乐阳给他件出门跑腿的差事。顾乐阳随手丢给他一些银子,叫他去集市上买点小吃回来尝尝鲜。
今天又来,估计还是想出去逛逛。
顾乐阳一手托腮,看着窗外绿油油的树叶,从钱袋里摸出几粒碎银子就丢了过去:“记得天黑前回来。”
星椋伸手一接,拉了张椅子坐在顾乐阳对面:“不够。”
顾乐阳便又伸手去摸,钱袋里总共也没多少钱,干脆将钱袋扯下来,放在桌上。
星椋将钱袋拿过来,打开看了看。将手伸到顾乐阳脸前晃了晃:“嗳!”
顾乐阳将他的手推开,懒懒的嘟囔着:“你去玩自己的,我不想动。”
“明天还不去早朝?”
“嗯,还不容易病了,叫我再多休息一天吧。”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桌子上。有些清淡了,想必秋天也不远了。
“小娘子?”
“嗯?”
“你知道我今天要去干什么吗?”
顾乐阳手托着脸晃了晃:“不知道。”
星椋没意思的往椅背上一靠,手扯着钱袋的绳子在手指上绕圈。
“来的时候遇到,遇到那个柔烟,叫我给她买些针线。”
“嗯,她也很闷吧!多买些,不要短缺了。”
“在咱们府里白吃白住,如今还要使唤人花银子!”
“委屈你了。”
顾乐阳心不在焉。
“唉!”
星椋撅了嘴,叹息一声,没趣的起身走了。
这个星椋啊,平日里顾府那么多下人想着法的巴结他,就是不跟人家亲近。真这么无聊的话,随便他在府里折腾些什么,那些家丁们也都很乐意奉陪的。
顾乐阳百无聊赖的在白纸上画圈圈,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往书架上取出两幅收藏的很仔细的画,怒放的金菊,漫天绯色云霞,锦衣罗裙的赏花女子。一颦一笑,千娇百媚。
顾乐阳手指轻轻触过画中女子的脸,这就是母妃,是娘?
赵泓铄曾将画中人误认为自己,摩挲自己的脸,真的跟娘长的很像么?
睹物思人,顾乐阳心中却越发觉得失落的紧。明明面对一个跟自己有着相似容颜,骨血至亲的人,她却没来由的感觉到那么陌生。这种陌生叫她觉得很是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
但是,心里还是空空的,不难过,不想念,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想触摸又触摸不到,甚至疑惑自己真的曾经有个母亲在世上存在过。
顾乐阳惆怅的将画卷卷起,打开了另一幅。氤氲着雾气的青山,辽阔的空谷,溪流暗涌,岸边碎石旁几株清丽的兰花。
这是赵泓彦送给自己的画,当时匆匆一眼,竟再也没有打开过。
赵泓彦那日在逸仙谷说过的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那个时候的自己以为已经很是辛苦,提心吊胆,装腔作势。现在想来,却是极其珍贵的简单轻松。
如果再过些日子,再过几年,回想现在,会不会也是像现在这种感觉呢?
可是,身边的人仿佛都改变了。
哥生死未卜,赵洪彦在天牢,赵泓铄......
即便重新相聚,再去一次逸仙谷,又怎么还是那个时候的模样和心情?
顾乐阳用手摩挲着画面,在书房里环视一周,取下墙上一幅字画收好,将兰花图挂了上去。
空谷幽兰,“幽谷出幽兰,秋来花畹畹。与我共幽期,空山欲归远”。
读着这样的诗句,顾乐阳不禁笑了笑,果然是赵泓彦啊!可惜兰花清高孱弱,宁愿幽谷之中孤芳自赏,不问凡尘俗世,一生寂寥。
“大人看什么这么出神?”
关紫辰站在门口,笑眼盈盈的迈进脚步。
顾乐阳猛一回头,倒是真的给吓到一些,连忙道:“没什么。”
关紫辰笑着走上前来:“敲了几次房门你都不应,门也开着,我就只看着大人在画前发呆。”关紫辰上前看着那幅画,右下角处“元澈”二字的小印叫她掩口惊讶一声,转而樱唇轻抿而笑:“大人虽然豪杰,却还总是女儿家心性。”
“这......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
顾乐阳脸上一红,元澈本是赵泓彦表字,关紫辰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误会了自己,自己做男人习惯了,突然有人对自己说起女儿心性,难免不觉得十分羞怯。
关紫辰笑着摇摇头,见也没有别人,不请自坐,看着顾乐阳叹息一声:“难为了大人了。若是女儿红妆,大人但叫天下多少女子都失尽颜色,天下才子好汉,将要莫有不倾心着。景王爷他......”
“不要说这个了!”
顾乐阳赶紧打断她的话:“我近日病了,也没有去瞧你,生怕害你也染了病。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短缺的东西?”
关紫辰摇摇头:“已经很好了,多谢大人关心。这里曾经是柔烟的家,只要在家中,住在哪里都觉得安心。”
是了。顾乐阳竟然差点忘记,这里原本就是关府。自己占了别人家的府院,还把别人当做客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紫辰道:“不知道大人最近有没有爹的消息,他老人家可还好?”
关正予那里自己也不方便去瞧的,原本星椋会过去照应,可是自从到了顾府,为了稳妥起见,也很少去了。
为了叫关紫辰安心,顾乐阳只好道:“关大人很好,你放心。”
关紫辰点点头:“近来阴雨绵绵,我只怕爹又要腰痛。”
女儿牵挂父亲的心思,即便得到再好的消息,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来。
顾乐阳只好宽慰:“关大人那里什么都不缺,托付可靠周全的人照应,若是有点什么不妥,一定会来告知我们的。”
关紫辰微微颔首致意:“多谢了。”
顾乐阳尴尬的笑笑:“不必,不必谢我。”
“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只是犯了懒,越发愿意在书房里赖着。”
“可不是?”
关紫辰似乎很能体谅顾乐阳的心情:“闲来总想找点事情做。”
顾乐阳见她目光躲闪,面露娇羞之色,似乎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便问道:“小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是想......”
话中面颊染上飞红,关紫辰双手捧出一块宝蓝福禄暗纹锦帕:“我想做一只荷包答谢凌王爷,只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图。”
关紫辰低声细语的说着,双目低垂,不胜娇羞模样:“大人伺候王爷多年,想必对王爷喜好最是清楚,所以......”
“啊,那个......是,我想想。”
万没料到关紫辰竟是因为这个来找自己,能够对还不是太相熟的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想她自己也应该挣扎了很久。
顾乐阳结巴了一声,因为关紫辰的样子,弄得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关紫辰错把赵泓铄当做关家的恩人,只是错便错了,顾乐阳也不必费心解释其实是赵泓彦所为。因为种种关系,总觉得还是尽量少提起赵泓彦为好。
关紫辰虽然放心,只是没有必要颇多解释。
想必,她托付星椋去买针线,也是因为要给赵泓铄做一个荷包吧?
赵泓铄到底喜欢什么呢?顾乐阳仔细的想着,剑?马?除了剑和马,似乎也没有特别痴迷的东西。
若果是送给赵泓彦东西反而简单了,只要看着漂亮或者新奇,没有他不喜欢的。衣服也好,美酒也好,字画也好......
关紫辰满目期待的望着顾乐阳,看的顾乐阳直挠头。
他喜欢什么图案呢?想想他这个人穿的衣服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这些年绣图样式各种各样的都有,该是并不太在意那个。
“大人?”
关紫辰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把顾乐阳难坏了,于是轻声呼唤一声。
“哦?啊!桃花吧,桃花!”
顾乐阳顺口胡诌,关紫辰烟眉蹙起,疑惑道:“凌王爷喜欢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