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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洪水猛兽没有出现,但是周芸却比看见了洪水猛兽更加感到慌张。洪水猛兽来势汹汹,貌似强大恐怖,其实也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挡住了他也就只有束手就擒的命了。对此,周芸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早在叶蕾家里时她就想过这个问题,刚开始她还真怕叶枫会像何雪一样精神濒临崩溃。那段日子里又是照顾何雪,还得担心他,可把她愁得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等到了北京后,她的思想又潜移默化受了何雪的表现的影响,倒反而盼着叶枫心中的悲伤能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出来,来得快也去得快,而且干净彻底,不会留下一截令人提心吊胆,诚惶诚恐的小尾巴。狂风暴雨过后的天空总是格外晴朗明净,空气清新;但如果是淫雨霏霏,那就截然不同了,连绵不绝的阴雨过后,天空依旧阴沉沉的,冷风飕飕,潮湿的空气让人感到胸闷,何来神清气爽之感。

叶枫整日里沉默寡言,愁眉苦脸,一副魂不守舍,萎靡不振的样子,时不时的还唉声叹气,有时还能看见他黯然垂泪。周芸是忧心忡忡,却又一筹莫展,她最怕看见他这个样子,感觉就好像在和一个太极高手过招推手一样,任凭你如何使力,他都能轻描淡写般轻松自如地把你的力气卸掉,毫发无损。如果你意图一记重拳将他击倒,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的拳头就像砸在一堆棉花上,使出的力气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化于无形,没准还会反过来伤及自身。于此,周芸可是有切身体会,辛虹去世后他的表现仍历历在目,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每每忆起仍会感到不寒而栗。这回和上次虽说有许多相似之处,但终究是不尽相同。江河湖海皆为水,但其水却各不相同。周芸很清楚,叶枫心中的悲痛必须释放出来,但要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得顺势而为,切不可急于求成,强剥硬抽。要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心中的悲痛自行化解开来。这就好比他是在攀登一座险峻的山峰,千万别催促他一鼓作气就屹立在峰巅上,得由着他慢慢地爬,累了就让他休息一会,你可以给他盖条毯子,或者给他捶捶腿,揉揉肩,陪他说说话;渴了,饿了,就给他提供水和食物,让他卸下思想包袱,没有压力,轻轻松松的就爬上了峰顶。这样爬无非是耗时多一点,耐心要足一点,信心要多一点罢了。这些周芸一样都不缺,她知道这一回她是胜券在握,可以兵不血刃就攻下他心中那座高墙深壕,壁垒森严的悲痛的城堡。

想来容易,轻而易举得犹如探囊取物,但是真正实施起来却是举步维艰,前进的道路上是荆棘密布。好在周芸已有过前车之鉴,面对密密匝匝的荆棘,她没有猛冲硬闯,而是灵巧地穿梭,如一条滑不溜湫的泥鳅从狭窄的缝隙间钻过去,不图快,只求顺顺利利通过,自身不受伤害。用爱去感化他,让他的心灵感受到爱的温暖,体会到生活的温馨和快乐,这就是周芸的制胜法宝,她坚信,爱能治愈一切心灵的创伤。

不能让叶枫太清闲。人一旦闲下来,思想就会作怪,就容易胡思乱想。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闲得无聊的人往往会把它想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自寻烦恼。更何况满脑子悲伤,哀愁的叶枫,要是让他一直坐在那想七想八的话,不说走火入魔,也会像走进迷宫一样,晕头转向的走不出来。周芸可没像以前那样静静地坐在他身旁,陪他悲,陪他愁,陪他流泪,她反过来让叶枫陪她,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一回到厦门,她就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养花。养花既能让叶枫不那么清闲,又能给他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可谓一举两得。

花是美丽可爱的,所以人们常常用鲜艳的花朵来形容青春靓丽的女人,因此女人大多都喜欢花,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对绚丽多彩的鲜花更是无比喜爱。不用说,周芸自然是喜爱鲜花的,她喜爱鲜花的美艳香馥。为了买花,周芸拉着叶枫几乎跑遍了厦门岛内大大小小的花市,只要是她中意喜欢的,都买了回来。家里因为摆放了各种争奇斗妍,清新脱俗的鲜花而有一种焕然一新,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感觉。天台上就更不用说了,花团锦簇,馨香四溢;淡雅的绿色,飘逸的蓝色,纯洁的白色,深沉的黑色,热情奔放的红色,雍容华贵的菊黄色,冷艳高贵的紫色,融合在一起,构成一副清新隽永,令人难忘的图画,真是美不胜收。置身鲜花丛中,天生丽质的周芸就像一朵花,一朵清雅娇羞,小巧玲珑的茉莉花,纯纯的,淡淡的,静静的,一抹迷人的笑靥,如同花心蕊,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尤其是在皎洁的月光下,周芸更是显得冰清玉洁,恬淡无华。在周芸的感染下,叶枫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虽然只是淡然一笑,可在周芸眼中,却比身边任何一盆娇艳的鲜花更令她心醉不已。

看着天台上一盆盆艳丽的鲜花,叶枫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和陆晓云相恋期间,两人的爱巢虽然不大,只有八十几个平方,但也养了不少花,天天都是鲜花朵朵。陆晓云也像周芸一样爱拉着叶枫陪她赏花。她还种过昙花。抚今追昔,叶枫仍清楚地记得那年的一个晚夏的夜晚,他睡得正香却被陆晓云从床上拽起。他揉着睡意懵懵的双眼,极不情愿地嘟囔,问她拉他起来干什么。陆晓云满脸既神秘又得意的笑,她说让他陪她到阳台去赏花。他跟着她来到阳台,不大的阳台中央摆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摆放好了茶具,还沏上了香喷喷的铁观音……伴着缭绕的茶香,叶枫惊奇地看到阳台的碰窗上爬满了一串串小白灯笼,满眼都是饱满的绛紫色花苞。陆晓云得意地说,这些花骨朵就是含苞待放的昙花,她拽他起来就是让他陪她一块欣赏昙花一现的奇景。之前,叶枫并不知道她种的就是昙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即将绽放的昙花,他的兴趣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两人静静地坐在茶几边品茶,夜间的空气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伴着手中的茶香神秘而温馨。陆晓云告诉他,昙花别名琼花,也叫月下美人,她的生命力很强,栽种时不用经常打理,而开花的时候十分特别,它的形状像一朵食人花,开起来大而美丽,白天不开,只在午夜开放。这种花难得开放,开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有限,花期很短,只有三四个钟头就谢了,故称“昙花一现”。许多人种了但不见得会开花,所以能见到昙花是幸事,来年会带来好运的。她种这花时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谁曾想竟然真的有幸能欣赏到昙花盛开的奇景。她显得很激动、兴奋,满脸的期待神情。在等待中,她把有关昙花的“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凄美传说说给叶枫听。叶枫也充满了期待,眼前这棵神秘植物平日里一直都是沉默着的,不管别的花多么争奇斗艳,怎么争芬吐芳,它总是默默地等待在一旁,为的就是这一夜,这一刻,倾其芳华!他俩的神情好像显得格外的神圣……静静等待花开时。

神秘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时钟刚过十二点,就看到中间一颗硕大的花苞突然像电影镜头里的动画一样,慢慢悄悄地张开了……叶枫和陆晓云的脸上一扫倦容,全都灿烂起来了!接着一朵,两朵……渐渐地全都打开了,哗!眼前的场景太神奇了!花瓣尽开,随风飘动,又大又香,那一朵朵白色的花朵绽放在夜间,伴随着那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像绕挂在围墙的一盏盏白色的灯笼,圆润芳华,万般风情。

整个晚上,陆晓云都依偎在叶枫的怀里,两人就站在碰窗前,站在花下,一朵一朵地数着、一遍又一遍数到眼睛都花了,默默感受着它的美,直到看着它又一朵朵地闭和起来……

往事如昨,叶枫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恍惚的离愁,陆晓云那柔美恬静的音容,和两人相恋时的点点滴滴,如发黄的旧电影片段,隐约再现,眼眶顿时盈满泪水……悄悄抹去溢出的泪水后,叶枫在心中悄悄关上了回忆之门,他知道过去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过去的伤感必须尘封心底。

除了养花,赏花外,其余的时间周芸也没让叶枫闲着坐下来想心事,就连上菜市场买菜,她也软磨硬缠着非让他陪同。到了闹哄哄的市场,她牵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还学着斤斤计较的老太太与菜贩子讨价还价;还让叶枫帮着看秤准不准,有没有短斤少两。付完钱,拎着菜,她还会问他是不是买贵了,蔬菜是不是够新鲜,水分是不是多了,鱼、虾、肉、蟹,买什么说什么,津津乐道。逛一圈下来,哪回不要半个多钟头,大袋小袋,收获颇丰。她还要他再想想有没有漏掉什么没买的,在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这才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闲暇时分,周芸就让叶枫再教她下棋,她还真下了工夫用心去学呢,叶枫自然是不厌其烦地教。周芸天资聪慧,悟性颇高,一点就透,常常能举一反三。一段日子下来,进步神速,只是真的实战起来还是破绽百出,叶枫就是让她九子也杀得她一败涂地。不过,周芸并不气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好不容易由让九子改为让八子,这个显著的变化让她喜出望外,又蹦又跳,又是唱歌,像只百灵鸟似的围着叶枫莺啼燕啭,不亦乐乎。棋下累了,就和他去天台上赏花,浇水培土,修枝剪叶,劳逸结合。

再不就去街上买一些影碟,大多是好莱坞大片,爱情片,战争片,科幻片,文艺片,种类繁多,不一而足。看影碟时,周芸十分投入,身临其境似的。当阴森恐怖的画面出现时,她会吓得浑身直哆嗦,甚至失声惊叫,直往叶枫怀里钻,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就被哪只面目狰狞,凶悍异常的怪兽给捉了去。而看那些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爱情大片时,她更是全情投入,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跟随剧中人物的悲而悲,喜而喜。全片看完后,她是眉飞色舞,喜形于色有之;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也有之;愁眉紧锁,泪水盈盈,梨花带雨更加有之。特别是看《红磨坊》一片时,妮可·基德曼将命运蹉跎的舞女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的一颦一笑,一声叹息,一抹眼泪,甚至一个回眸,无不令周芸为之动容,为之心痛,为之黯然神伤。舞女的死将悲剧推至高潮,周芸已是泣不成声,扑入叶枫怀里哭得呜呜咽咽。影片放映完后许久,她依然陶醉其中,大发感慨:悲剧才是永恒!

不过,每次泪水涟涟之时,周芸都会想到身边的爱人,为了不勾起叶枫的伤感,她都会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用唱卡拉OK来调节气氛。中文歌有《相思风雨中》、《心雨》等脍炙人口的歌曲。不过唱得更多的还是英文歌,这对他俩而言,简直是轻车熟路,张口就唱。《Yesterday Once More》、《Say You,Say Me》、《My Heart Will Go On》、《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以及美国歌手里克·阿斯特利的那首旋律优美的经典爱情歌曲《永不放弃》……一首接一首。一个手拿麦克风声情并茂地演唱,另一个就笑盈盈地凝神倾听,仿佛聆听天籁之音一般,一副陶陶然的神情。特别是当周芸演唱乡村歌手Brad·Paisley的一曲老歌《Two People Fell In Love》(中文歌名《两个人相爱》)时,叶枫被她甜美的歌声,以及她的歌声中饱含的真爱所感动,他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和她共同演唱这手经典老歌。对于一个人来说,歌曲是否打动人心在于它是否唱出了你的心声。毫无疑问,这首歌唱出了他俩共同的心声,唱出了他俩对爱的理解和追求。歌中唱到:当两颗心相通,没有什么奇迹不可能发生,我们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呼吸,都是因为,有两个人相爱了……我很高兴,你爸爸难以抗拒你妈妈的魅力,于是有了你……唱完这首歌,两人情不自禁拥抱在一起,周芸更是喜极而泣。这是他俩第一次合唱这首歌,但周芸知道将来他俩还会经常演唱这首歌,而且是唱给他们的孩子听。

傍晚,吃过饭,固定要出去散散步。夕阳西下,落日金,嫣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他俩手牵着手,如热恋中的情侣漫步于公园的树林中;或者相依偎着站在海边欣赏波澜壮阔的大海;要不就在湖畔驻足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欣赏大自然无与伦比的绚丽美景……

当然,在此期间,叶枫还是无法完全投入到生活的欢愉中,他心灵中的苦涩、郁闷、悲痛、哀愁时不时地会困扰、羁绊他的灵魂和思想,有时它们像一柱喷泉冲天而起;有时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绽放心头,扎痛他的心;有时又像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朵阴云飘荡在心海的上空;有时又像一曲忧伤哀婉的乐曲吹拂心田;有时则像一丛惊爆的火花一闪而逝。每当它们出现时,叶枫就会身不由己,忘却身边的欢乐,整颗心都被它们强硬占有。他想把它们从心中赶出去,拒之于心扉之外,可他总是感到力不从心,仿佛心灵中那股坚强的力量已被它们腐蚀掉了,他真想对它们呐喊:“离我的心灵远点吧!别再来纠缠,撕扯我的心灵吧!”可是他就连这样呐喊的力气也没有。为此他非常懊恼,急得满脸通红,气得双手不知所措的抖个不停。每当这种现象出现时,周芸就会来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用爱去抚慰他心灵的伤楚。深情款款的温柔倾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一点一点将他的悲伤和哀恸悄然化解开来。有时,周芸也会主动和他谈心,尤其是在夜里临睡前,两人躺在床上,在他的怀里,她温存的话语犹如心灵的甘霖,滋润他干涸的心田。每当两人相拥而眠时,周芸都会感觉到他狂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就像一艘船在惊涛骇浪中航行,在她的引航下,驶进了宁静的港湾,它将好好休憩了。

其实,人之所以痛苦,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明明知道该怎样做,可就是做不到。周芸为他所做的一切,叶枫都心知肚明,他也清楚自己不该沉溺于过去的悲痛和悔恨当中不能自拔。过去的已然过去了,无从更改,生活毕竟是要向前看的,你无法回头再走一遭。就拿何明皓的死来说吧,叶枫就是再后悔那天不该麻痹大意也是枉然,何明皓还能再活过来吗!但是,几十年亲如父子的感情却让他无法对老师的死释怀。

怀念如滔滔江水浩浩荡荡,在叶枫的心中奔腾不息,是不可遏制的。其实,叶枫也清楚,只要不因此而颓丧,萎靡不振,沉沦苦海,那么怀念是不必感到畏惧,不必去极力克制的,反而应该精心呵护,那里面凝聚的可是诚挚的感情呀。但是,叶枫的怀念中掺杂了痛苦和悔恨,他们交织在一起,水乳交融一般,混淆不清。他也明白他应该尽快把痛苦和悔恨从怀念中抽出来,把它们装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用锁锁上,埋在心底。这个过程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的,至于要多长时间就取决于他是否能辨清何为怀念,何为痛苦和悔恨。令叶枫感到欣慰的是周芸一直在他身边。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周芸不能亲自帮他把心中的痛苦和悔恨抽出来,但是她能准确无误的帮他辨认出痛苦和悔恨来,剩下的只是他自己必须坚决地将它们全部抽出来,抽得越干净,他的心灵才能越少受折磨。

如果仅仅如此,叶枫也不至于始终都没有什么改变,只要周芸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不由自主地愁眉苦脸起来。他的愁苦还来自于他对自己心灵的重新认识。人的一生是不能犯下无法悔改的错误!否则,你只能抱憾终生!这是何明皓留给他的遗信中的一句话,叶枫确实是铭记在心。正是这句话让他开始回想自己所走过的人生之路,开始反思他是否已经犯下了无法悔改的错误,或者他正在犯下无法悔改的错误。每当叶枫在思索,反省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秦佳怡临走前他亲手给周芸戴上玉镯的一幕,当时他的心中有一股无以言述的温馨,幸福的感觉,让他心醉神迷,让他感觉这就是他一直苦苦追求的。他意识到他是多么渴望这一幕出现在他和周芸的婚礼上,他的心中有一种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的冲动,可冲动的背后牵出的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这段回忆被浓厚的阴霾笼罩着,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将这层阴霾扫荡开来,将心灵中所有的污渍统统涤荡干净,以迎接周芸纯洁无瑕的灵魂入驻。他爱她,他俩的灵魂必将合二为一,他不能玷污了她的灵魂,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点点都不行。只要叶枫一看到周芸清澈澄明的目光,他就会心痛不已。她把她的爱和灵魂完完全全给了他,而他却还不能将他的爱和灵魂与她的融为一体,这是对她莫大的欺骗。叶枫决定开始清理自己的灵魂,刻不容缓。首先,他必须将自己的灵魂中不堪入目的污浊全部挖掘出来,然后再一一清除出去。他毅然拿起了心灵的铲子,用力铲下去。令他感到震惊和惶恐的是灵魂深处的污水如喷泉般涌出,散发出阵阵腐臭味,恶心的烂泥也翻了出来。这哪里是一片灵魂的沃土呀,简直是罪恶的沼泽。叶枫被自己丑陋的灵魂惊得目瞪口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冷静下来后,他终于清醒地看到了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滋养罪恶的沃土,他曾引以为豪的善良,纯洁,高尚,宽容,大度,仁慈和博爱都已荡然无存,它们到哪里去了呢?

这一次,叶枫没有选择逃避,他放下心灵的铲子,开始冷静,理智地回想这两年多来和周芸一起度过的岁月。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千头万绪,他得慢慢理清,希望从中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寻觅到第一颗罪恶的种子是何时落入他的灵魂的净土的,落在哪里?

几天的工夫,叶枫已把灵魂中氤氲缭绕的迷雾渐渐驱散开来,触目惊心啊!他的灵魂就像一片阴气逼人的幽灵空谷,谷口阴风朔朔,如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叶枫鼓足勇气,走了进去。身处心灵之谷中,叶枫是胆战心惊,眼前的景致和从前已是大相径庭,他不禁扪心自问:“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他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来形容自己的心灵之谷有多肮脏,丑陋,他几乎又要丧失面对自己肮脏龌龊的灵魂的勇气。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躲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苟且偷生的懦夫,任何一丝微弱的光明都会让他心惊肉跳,惶恐不安,可是他又是如此渴望光明,他的内心充满了迷茫和困惑,矛盾重重。他甚至害怕见到现实世界里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身上的阳光会给他一种幻觉,这温暖和煦的阳光是由不计其数把细得肉眼无法看清的利剑汇聚而成,它们是上天用来刺破他的灵魂的黑幕的,他们披着光鲜绚丽的外衣,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疏于戒备,它们好一击而中。叶枫为自己近乎神经质的幻觉而苦笑摇头,他想告诉周芸自己内心的恐惧,可又害怕她难以承受这份心灵的震撼,他只有默默地忍受着内心痛苦的折磨,近乎自剖式的折磨,希望能挺过这一心灵反省的艰难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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