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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夏夜总是姗姗来迟,它就像一位腼腆的少女,等到白日的喧嚣和酷热完全消退后,才披着一件薄薄的黑纱悄悄地出现,皎洁的月光穿过她身上的黑纱,如水银泻地般洒向人间。足足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在李翊和胡斐不断的解释中,叶枫才将整本厚厚的收购合同,以及整个收购谈判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期间,他只是在午饭后给周芸打了个电话。傍晚,杜平下班赶到陈子豪家中时,他们三个仍在全神贯注地研究讨论着。杜平二话没说,立即加入他们的工作中。

当陈子豪第二次来叫他们下楼去吃晚饭时,他们四个才相视一笑,扔下茶几上,沙发上,到处都是的凌乱的文件资料,跟着他下楼去了。来到楼下的阳台,叶枫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中,就像一张圆圆的笑脸,远远地凝望着他。

不知道周芸她们三个现在在干什么,是在继续乐此不疲地逛街购物呢?还是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徜徉在溢彩流光,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或许是在哪家餐馆里大快朵颐,品尝着京师名厨的一道道美味佳肴,再来瓶张裕解百纳,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品点今日的收获。哦,好不快乐!陈子豪的夫人亲自到阳台来叫叶枫吃饭,他这才停住驰骋的思绪,和她一块来到餐桌旁。

陈子豪的夫人和他是同村,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一块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农村人结婚都比较早,不像如今城里的年轻人不拖到三十出头根本不考虑结婚,就好像结婚是一副枷锁,一下子就将他们牢牢地锁住了一样。尤其是钱钟书的《围城》热播之后,大街上男男女女都能随口而出那句经典名言——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结果是现在城外的也不急着进城了,城里的倒是挤破了脑袋往外冲。有人曾戏言如此下去,就该上演诸葛亮的空城计了。当然,陈子豪夫妇可不知道什么城堡不城堡的,他们的思想简单,纯朴,他们认为婚姻应该是一张契约,有了这张契约,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至于契约的内容吗,不必那么繁文缛节,只要注明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就可以了。不到十八岁,他俩就草草结婚了,说草草是因为他俩根本没打结婚证,但他俩的婚礼还是严格按照他们惠安当地的习风易俗大操大办。

结婚不到一年,陈子豪就远赴广东闯天下去了,他并不愿离开感情笃厚的新婚妻子,可这对新婚燕尔的处境却连一日三餐也无法保证。他们为了那张心灵的契约,为了一场隆重的婚礼而背负了沉重的债务。这种世代相传的封建习俗真是害人匪浅呀!

身为农家人,又没念过几天书,陈子豪的妻子也不知道什么是望穿秋水,什么是相夫教子,什么是夫唱妇随,她只知道丈夫在外时,她就在家伺奉好公婆,照顾好他的弟弟妹妹,与他的哥哥姐姐的小家庭相处融洽。不论是妯娌间,还是姑嫂间,她都处理得如鱼得水,让丈夫在外少了一份担忧和牵挂。丈夫在家时,她就像伺候老爷一样伺候他,她知道男人在外面非常辛苦,回到家里,她就要让自己的男人舒舒服服享几天清福。不管丈夫有钱没钱,她都待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生活。即使是后来丈夫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多,多得她可以不做任何事这一辈子都衣食无忧,她也照旧在农田里精耕细作。十几年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她的小小天地里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安谧。在她头顶上的仍是十几年前的那片蓝蓝的天和那一朵朵洁白的云,只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无论陈子豪走到哪里,在干什么;也无论孤身在外的寂寞难耐让他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靓丽的身影,他始终谨记那张心灵的契约,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虽然妻子相貌平平,是个极普通的农村妇女,普通得就像海边沙滩上一粒渺小的沙子一样,可在他的心目中,她就像一颗埋在沙中的珍珠,别人看不见它熠熠生辉的光芒,可他陈子豪即使是在天涯海角也能看见它耀眼的光芒,这耀眼的光芒在他心中是那么的迷人。从深圳回来后,陈子豪就把妻子儿女接到身边,为他们买了一套三层楼的豪华复式楼,与他们共享天伦之乐。不用再过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江湖生活了,他希望好好陪伴结发妻子,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携手步入黄泉,以弥补这十几年来对她欠下的那份情,那份爱。

这个真实而又感人的故事让叶枫感动不已,他相信每一个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都会为之动容。在叶枫看来,陈太太就像一位虔诚的修女,怀着对生命和生活的虔诚与恭敬,以平和淡泊的心态,用真诚的微笑,感动着大多数身边的人。叶枫并不常来陈家做客,这次如果不是胡斐他们住在陈家的话,他也不会想到到他家来坐一坐,吃顿便饭。在他为数不多的几次造访中,每一次他都会用诚挚的语言和目光向陈太太表达自己的敬意。今天也不例外,在酒桌上,叶枫以茶代酒首先敬的就是陈太太。在他的内心里,总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觉得这位连普通话都不大说得来的陈太太有点像他的母亲,在她身上,模模糊糊能看见母亲内在的神韵。

胡斐、李翊、杜平和陈子豪推杯换盏,喝得痛快,叶枫却滴酒不沾。自从那次在姐姐家和他们畅饮后,他再也没有沾过一滴酒,连烟也没再抽一支。曾几何时,烟酒就像是他的左膀右臂,与他形影不离;而今它们近在咫尺,却又远若天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想念。

吃过饭后,男人们被陈太太“赶”到楼上去泡茶聊天,就连朱翠玲也被她推着上楼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忽然安静下来的餐厅里。她的脸上不见一丝厌烦和失落,反而挂着自得其乐的笑容,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而是她心爱的宝贝一样。她的一对宝贝儿女早在他们的父亲还在陪客人开怀畅饮之际,就已经填饱肚子回房温习功课去了。女儿明年就要高考了,儿子今年也高一了,听话的他俩此刻一定在伏案苦读呢。一想到儿女,她的脸上就又变换成欣慰的笑容。

上得楼来,大家一起动手把散落得乱七八糟的合同复印件和各种资料文件都归拢整理好,陈子豪从房间里找来一个纸袋,把它们装好,递给叶枫。大家落座后,陈子豪开始烧水泡茶。不一会,沸腾的水冒出阵阵热气,将水壶盖冲得“嗒、嗒”直响,电源自动断电后,壶盖再顽强地上冲下落了几回后就静止不动了。陈子豪端起水壶开始冲洗茶具。

一道齿颊留香,干泽润喉的上等好茶引来大家的啧啧称赞,尤其是叶枫的赞不绝口让陈子豪满脸堆笑,如同买彩票中了大奖似的。

几杯茶入肚,闲谈就转入正题,首先,李翊把他的想法说给大家听。他认为收购合同的签署仅仅是走向成功的第一步,就像一部精彩绝伦的大戏刚刚拉开了序幕,接下来面对的工作千头万绪。当务之急自然是顺利交接,平稳过渡。具体来说可以概括为一缓四急。一缓是针对岸上工作人员的人事改革,以及触及他们切身利益的工资改革,切不可大刀阔斧地改,改革得循序渐进,先从一些不伤筋动骨的小处着手。至于细节部分,从何处着手,等顺利交接后,他会和杜平商议再做定夺,说这话时李翊显得胸有成竹。至于四急,一是安抚人心,不论是岸上的工作人员还是船员,要让他们明白这次收购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是福音,而不是灾难降临。当然有少数害群之马总是会牢骚满腹,唯恐天下不乱,这一小部分人注定是要被清除的,而目前不可盲动,必要时可以杀一儆百。这一点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之前他们是把国有企业当作一台损公肥私的机器,而如今已是私营企业了,怎么能再让他们胡作非为,以权谋私呢!

二急是尽快将原公司四面开花式的胡乱投资处理掉,和主业无关的,尽快出售转让,即使亏损也在所不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回笼资金。

三急是劳务输出公司和香港分公司的控制权问题。劳务输出这边相对要好办一点,由杜平去处理,对现在的实际掌权者尽可能地把他留住,可以适当地允诺他的权利,地位和经济利益,但绝不能任由他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如果他不识时务,就坚决拿他开刀,不怕他拉起大旗另立山头。不错,劳务公司确实是在他的领导下由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企业一步步做大做强起来的,他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但是没有总公司的鼎力支持,他也难有今日的作为。要让他知道,在厦门这块弹丸之地,在政府的扶持下,他自立门户和公司斗无疑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一句话,是走是留,悉听尊便。要挽留,但绝不强留。至于香港分公司就颇为棘手,天高皇帝远,而且有很多内幕交易就连杜平也不清楚。但是问题再难也要解决。解决的办法无外乎就两种,一是目前的掌控者能识大体,和总公司精诚合作,拧成一股绳,谋求更大的发展,这是最理想的解决办法。二是强行夺权。厦航是最大股东,拥有55%的股权,拥有绝对控股权,不怕其他股东联合起来造反。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强的好,除非对方硬是要一争高下,这就相当于国家主权问题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它就是变成一片废墟,也要在这片废墟上插上公司的旗帜。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将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的结果。收回控制权的同时,香港分公司也就差不多是个一文不值的空壳了,它将失去企业生存的活水源泉——业务。这就是它比劳务公司更棘手的真正原因所在。李翊是想通过施皓天来处理此事。

这最后一急就是地产,该如何变废为宝,李翊还没有想好,说准确点,他还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之所以给叶枫打电话催他回来,主要就是想听听他对地产这一块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计划。

听完李翊的大体构思,叶枫不住地点头,他没有先就地产问题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谈起了香港分公司。首先,他肯定了李翊的观点,不能任人摆布。他认为香港分公司虽然和总公司的直接业务往来至今已经很少了,即使失去它,对总公司短期的发展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从长远规划来考虑,它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视的。收购厦航,叶枫想要打造航运市场的一条清晰的产业链,而香港分公司就是这条产业链上十分重要的一环。就像一个武功高手要想成为绝顶高手就必须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如果香港分公司真的变成一片废墟的话,叶枫设想能不能收购或者合并施皓天的公司。他曾就这个想法和施皓天谈过,施皓天虽然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但他确实有些心动。由心动转变为付诸行动的关键在于收购后的厦航能不能尽快发展壮大起来。叶枫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就没有就此事再次征询施皓天。目前来说,只能先按李翊的计划行事,静观其变。

叶枫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胡斐就急着问:“那地产的事呢?”

“猴急什么?你也得等枫哥喝杯茶润润嗓子吧。”一旁的朱翠玲没好气的对胡斐说,还白了他一眼。胡斐冲她吐了吐舌头,他的怪相逗得大家都乐了。

放下茶杯,叶枫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说:“说起地产一事,我先要感谢李翊,正是他心思缜密,以及具有前瞻性的决定才让这个难题如今迎刃而解了。是他强烈要求政府同意将公司的几块闲置的地皮用于房产开发,并且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书里。李翊,谢谢你!”

“叶枫,千万别谢我,怎么说这都是我分内的事,应该的,应该的。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我们大家共同商议的,属于集体智慧。我可不敢大功独揽,要不他们三个一生气以后不跟我喝酒了,那我可就惨了。”李翊边说边摇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罢,大家都爆发出开心的笑声,笑声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条游龙穿梭游荡于他们周围,久久不去。

“你也别谦虚了,又没有外人。小心啊,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的膨胀。”叶枫用调侃的口吻笑着对李翊说,“好了,玩笑话先说到这,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当初我们准备收购厦航时,并未将地产一事纳入短期计划内,但从现在开始,它已经是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了。这就像拉满弓的箭,就等着射箭之人一松手,离弦之箭就向着靶心疾如闪电般飞去。咱们也大言不惭的学学成吉思汗弯弓射雕。怎么射呢?我还是先说说我个人的一个计划吧。其实,这个计划早在我提出收购厦航的计划和大家商议时就有了雏形,只是没想到会提前加速。我想找一家有实力,讲信誉的房地产企业合作共同开发。”

“为什么?我们自己开发不行吗?”胡斐问道。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就房产开发来说,我们都是门外汉,而且我们还缺资金。收购厦航已经花去了两个多亿,都是现金。我说过,今后不会让任何一个股东再投一分钱了。不熟悉不了解的行业,投资务必谨慎。开发房地产也并非包赚不赔的,而且我们谁懂建房,卖房呢?房子是不动产,是让人们住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这可不是小孩子搭积木,搭不好推倒重来。所以谨慎起见,我还是觉得找一家有诚意的房地产公司合作更稳妥,我想去趟上海。”叶枫此言一出,大家都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我想去找一下大学时期的同学金辉,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他是谁。”说到这,叶枫望着胡斐,李翊和陈子豪。

“知道,杜平已经跟我们说过了,咱们今后的发展大计里可有他的名字呢。”心直口快的胡斐抢先说。

“那好,我就不再介绍了。金辉的爱人在上海如今是职业房产经纪人,她的身后是神秘而又庞大的浙江游资。在房地产界,她人脉极广,不论是建房的开发商,还是炒房的神秘富翁,她都有一定的关系。我就是想通过她的关系找一位合适的合作伙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一种偏见,我非常欣赏,甚至可以说是佩服浙江人的经商思维,尤其是温州人,他们被称为中国的犹太人,那是对温州人最恰如其分的赞誉。在中国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只要有生意可做的地方,就会出现温州人的身影。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豪迈呀!今天是星期二,我想周六和周日两天,咱们去趟上海,一来我和杜平能和阔别多年的同学聚一聚叙叙旧,二来就是找金辉的爱人探讨一下,行的话就拜托她联系合作伙伴,不行的话咱们再另行商议,三来就将来和金辉合作先做一个深入的了解。这些都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和计划。来,今天咱们是集思广益,都说说自己的想法。”说完,叶枫一口气连喝了三杯茶。

“是不是急了一点?上海之行我也是极力赞成,而且你的计划不说天衣无缝,至少比较稳妥,切实可行。下星期一就要正式接收厦航了,我觉得当务之急是以顺利交接为主。交接工作千头万绪的,总有点分身乏术的感觉。”李翊用略带忧虑的语气说。

叶枫笑了笑,说:“放心,我不会操之过急的。李翊,交接一事,说实话我并不担心,有你和杜平,再加上阿斐,一定会顺顺利利办好的。我这样说不是给你们增加压力,而是想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的信心有多充足。这正是你的满腹经纶大放光彩的时候。之所以选在周六和周日,就是不想耽误你们的时间,等下周一开始交接了,到时候你们根本没时间去。房地产这一块你们不用操心,我会亲自操作,不会花公司一分钱。杜平,今后咱们可能要和茹萍建立工作上的关系了。”说到这,他和杜平都不禁笑了。“不过这都是后话。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是不会启动房地产项目的。真要运作的话,我会把详细的计划书摆在你们面前,只有得到大家一致通过,才会正式实施。公司是我们大家的,我们就像摊开的手掌上的五根手指,它们的根是紧紧相连的,是不可分割的。”

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可从他们的脸上却看到了比掌声,比欢呼更让人感到激动,兴奋的神情,他们彼此对视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自己的手,五指连根!

听这几个男人描绘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宏伟蓝图,一直凝神倾听的朱翠玲不由得被这张巨大的,美丽的蓝图给吸引住了,被叶枫的话带入了一个如梦似幻的意境里。她感慨万千地说:“枫哥,听你一席话,我算是真正理解了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的一段话: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我就感觉自己就是那不系之舟,随波逐流。”

“打住,打住。”胡斐不等朱翠玲说完,插嘴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不系之舟了?你这条小舟不是系在我这根结结实实的木桩上了吗?还随波逐流呢,你哪儿也去不了,就围着我这根木桩摇呀摇。”他边说还边做出摇呀摇的动作,逗得李翊他们几个捧腹大笑。

朱翠玲可没有捧腹大笑,她气得揪住胡斐的耳朵,气鼓鼓地说:“你半天不开口是不是闷得慌,非要和我斗嘴是吧?”

“岂敢!岂敢!”胡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我们正在爬五指山呢,你一句酸不啦叽的巧什么智什么的,让我酸得直掉牙,一不小心就从山上滚下来了。还好我们哥几个是牢不可分的,我又被他们给拉了上去。”胡斐诙谐幽默的话引来了更加热烈的笑声,李翊笑得脸红脖子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笑过之后,杜平问道:“阿枫,那你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先去?”

“我想明天先回北京,星期五我和周芸一块去上海。你和茹萍带着天天,如果来得及就赶周五的飞机,来不及的话,就周六一早和李翊他们一块来。”叶枫回答道。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子豪开口了。“叶枫,我就不去了,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就留下来看咱们的大本营吧,再说我还有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枫。叶枫也望着他,点了点头。

“豪哥,你也去吧,我不也帮不上忙吗,你干脆带着大嫂一块去,咱们就当旅游还不行吗?”朱翠玲说。

“我真有事,要不我就答应你带你嫂子一起去,我还没带她去上海玩过呢。”陈子豪不无遗憾地说。朱翠玲不说话了,满脸的失落。

“玲玲,你去陪大嫂坐坐,聊聊天吧,我们和枫哥还有点事商量。”胡斐收起脸上的笑容,颇为严肃地说。一句话点醒了朱翠玲,她这才想到陈子豪的夫人在楼下一个人一定挺寂寞无聊,她歉意地笑了笑,赶紧起身下楼去了。

直到听不见朱翠玲的脚步声了,胡斐才把头转过来,非常严肃地对叶枫说:“枫哥,有件事憋在心里好几天了,在电话里我也没问你。今天咱们兄弟又相聚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

放下茶杯,叶枫抬头望着胡斐,平心静气地说:“是我让你调查郑兵的事吧。你问吧。”

“对,就这事。郑兵是辛虹姐的前夫,你让我暗中调查他,是不是想报复他?如果是,那就简单了,我找人修理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别看他平时趾高气扬的,也算是个社会名流,可在我眼里狗屁不是。要怎么对付他,你说吧,别的我不敢夸海口,这事我敢打保票。”他又露出满身的江湖习气,对着叶枫非常豪爽地拍了拍胸脯。

“别,阿斐,你千万别乱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不用你插手,我自有安排。你只要帮我把他的详细情况调查清楚就行。”叶枫仍旧面色平静地说,在他的脸上和眼中丝毫看不到仇恨的影子,可在他的心里,仇恨之火已经熊熊燃烧了。

垂头丧气的胡斐让叶枫颇为感动。“阿斐,你不应该再是那个说话做事只凭着一股子江湖义气的胡斐了,你得尽快适应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你是公司的股东,是经营管理者,好好跟着李翊和杜平学,将来你得独当一面,有朝一日你也会成为社会名流,为人敬重。这才是我对你的期待,知道吗?”叶枫语重心长地说。

胡斐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低头不语。他太想为叶枫做点事了,尤其是叶枫在遭受心灵的沉重打击后,他更是憋着一股劲,想帮帮这位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大的兄长。为了叶枫,就是让他杀人放火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沉默中,陈子豪又换了一包茶叶。品过一杯香茗后,他开口对叶枫说:“你让我找一位绝色的舞女或者妓女,最好有过吸毒经历的,是不是与此有关?”

叶枫没说话,只是望着陈子豪黝黑的脸,点了点头。

“这几天我一直在托人找,有几位我去见了,都不太符合你的要求。你放心,只要厦门有这样的女人,我一定会为你找到。”陈子豪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却有一种强劲的力量蕴藏在里面。

叶枫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感激地说:“豪哥,谢谢你!”

“自己兄弟,谢什么谢。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三思而行!”

“我知道。”叶枫再次拍了拍陈子豪的手臂,然后捧起了面前的茶杯。

十点刚过,叶枫就提出来要走,大家都认为他起早赶飞机,又劳神研究了一天合同,肯定是累了,所以都没有坚持留他再坐一会。杜平也跟着说要走,胡斐,陈子豪要送他俩下楼去,却被李翊给拦住了,他说他去送他俩。

来到楼下,一走出大楼,闷热的气流在黑夜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路旁的树纹丝不动,月光穿过仿佛凝固住了的树叶,在树影中画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小洞。走在树下,皮鞋在一个个小洞和树影间滑过,忽明忽暗。李翊在一片树的阴影下停住了。“叶枫,我就送到这吧。不过有句话我想对你说。”树影罩着他,以至于叶枫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表情。

“我知道你有话要单独跟我说。说吧,我洗耳恭听。”叶枫想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可是说出来却完全不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了。

“我想豪哥劝你三思而行大概就是怕你一时冲动考虑欠周全。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希望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不想劝你什么,只希望你在做出决定前多为周芸想想。你和我不同,我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好了,我就说这几句。记住,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一如既往地支持你。”李翊的话说得挺沉重的。

真正的感动是无须用语言来表达的。叶枫只是上前和李翊重重地握了握手,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等李翊转身走后,叶枫就和杜平并肩走在静静的林荫道上。杜平从包里取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两缕轻烟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流出。叶枫边走边侧着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杜平。“我知道你也有话要对我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一晚上你几乎都没开口,你是在等这个时候再说。”叶枫开门见山地说。

“咱俩到哪里去坐坐吧,要是你累了就去你那,我打个电话告诉茹萍一声,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杜平扔掉刚吸几口的香烟,伸手去拿手机,却被叶枫给拦住了。

“你还是回去吧,今晚我想回去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等从上海回来后,我会把我最终的想法告诉你。正如李翊说的,我是该多为周芸想想,我不能再伤害她了。”

望着黯然神伤的叶枫,杜平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肩并肩向前走,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走到路口,杜平伸手招来一部出租车,两人先后钻进车里,出租车在如水的月色中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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