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位张主审的诘问,周崇浑身一震,偷眼打量一下杨凡,后者仍是长身玉立,巍然不动,身上隐隐流露的凛然之气让人不寒而栗,他心里一惊,大腿开始不停地颤抖,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说!”张庭君一拍惊堂木,怒喝一声,额上青筋暴露。
周崇差点承受不住,一阵尿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总舵主是……”后边的话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杨凡厌恶地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观看庭审的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似乎对这种“逼供”颇有微词。坐在一边当“陪审员”的连奕名皱了皱眉头,证人眼看都要吓得尿裤子了,这位张大人兀自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施压,此种情况对审案极为不利。
“张大人不必过于心急,连某已经另外找到证据,能定杨凡死罪!”连奕名微微侧了侧身,对张庭君说道。
“证据在哪里?连大人请明示!”张庭君收了戾色,紧了紧补服上的玉带,对连奕名毕恭毕敬。
“张大人可听说过神器碧龙剪?”连奕名还是冷冷的神情,声音却丝毫没有降低。剪剪听了却是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往前靠靠,竖起耳朵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下官隐约知道一些,犯官秦骁于我朝迁都大典之日蒙皇恩御赐,携神器碧龙剪去了韶州立藩,后来却图谋不轨,意欲谋反,被当今圣上诛了九族,碧龙剪也不知去向,据说当今皇上一直在追查这件神器的下落。可是,下官不知这件事和九龙会又有什么关系,又如何定杨凡死罪?连大人莫非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张庭君的半个身子都倾向连奕名,脸上神色瞬间变幻,连奕名却还是原来的声调,丝毫不介意被别人听到:
“据连某所知,碧龙剪并未丢失,乃是被秦骁的亲信杨枢所得,杨枢在秦家被灭门之后携碧龙剪出逃,并在山东威海创立九龙会,忤逆朝廷,意图谋反,为秦骁报仇!”
“杨枢……杨凡?!下官明白了,杨凡就是杨枢之子,也就是九龙会的继承人,第二代总舵主!”张庭君猛省,看了堂下的杨凡一眼,倒抽一口冷气。
连奕名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剪剪却吓了一跳,杨凡居然是碧龙剪的第三代主人?!那他们干嘛还要千辛万苦地去什么云南,找到杨凡不就找到碧龙剪了吗?又一想不对,杨凡如果随身带着那么厉害的神器,又怎会被连奕名抓住!碧龙剪自然是不在他身上了。
“可是,神器碧龙剪现在何处?我们又如何证明杨凡便是杨枢之子?”张庭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继续问道。
连奕名嘴角又是一挑,站起身来,走到慧心的身边,慧心吓得双手护在胸前,紧紧地搂住辅器。剪剪往前一步,两手伸开,护在她的身前,对连奕名说道:“你说过能用此物证明杨大哥和悟虚住持是骨肉至亲,我们才来此听审,谁知你又编了一个故事来诬陷杨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出尔反尔,恁般狡猾,这辅器你休想拿走!”
连奕名冷冷道:“我并没有编故事,更没有出尔反尔,杨凡和杨枢是父子,和悟虚是母子,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我想秦姑娘不会转换不过来吧!”
剪剪满脑袋黑线,心想,太杯具了,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证明,用什么证明?”
“这位小师父怀中的辅器加上我手中的两块玉牌,便能证明!”
剪剪冷笑一声:“这些都是死物,又不会说话,谁得了便是谁的,难道那两块玉现在你的手中,就能说明你是九龙会的人吗?”
“谁说这些都是死物?姑娘恰恰说到了重点,它们不但能说话,而且还能告诉大家,杨凡便是杨枢之子,犯官秦骁的余党,碧龙剪的第三代主人,九龙会的第二代匪首!”连奕名依然面不改色,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心惊肉跳。
“凭你几句话就让我们把辅器交出来吗,休想!”剪剪心里已经开始发慌,暗暗地想着对策,嘴上却不肯服软。
“碧龙剪出,有缘人渡,紫衫为辅,玉佩衔湖。”连奕名避而不答,却吟出四句似诗非诗的话来。
剪剪一愣,这四句诗的前两句自己明明在哪里见过。
“碧龙剪出,有缘人渡”……对啊,分明就是自己穿越的时候,那个名为“碧龙剪”的游戏画面上的两句话,也正是这两句话,把自己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代。
“这四句话浅显易懂,好像不用连某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师傅怀中的辅器,便是诗句中的‘紫衫’了。至于玉佩,正是那碧龙剪上黑龙口中所含,据说当日皇上和秦骁比武之时,黑龙忽然仰天长啸,吐出一雌一雄两块玉佩,皇上一并赐予秦骁,时隔多年,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杨凡手里!”
连奕名此话一出,大堂上立刻议论纷纷,人们交头接耳,谁都没想到,今天的审案不但牵涉到当今皇上,居然还引出到这么灵异的事件,这下可有看头了。
“这依然不能说明什么!据你所说,秦骁满门抄斩,人都被皇帝杀了,东西流出去,也很正常啊!”剪剪依然据理力争。
“你说得很有道理!”连奕名仍然不疾不徐,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连某还听说,‘紫杉’和‘玉佩’一相逢,碧龙剪的主人便能现身!”
“啊!”剪剪终于明白了,原来连奕名真正的目的在这儿呢!
“那又怎样?”剪剪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乱了阵脚,从头到尾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可是,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们不妨赌上一局,如果将辅器和玉牌放在一处,没有反应,自然就可以证明杨凡不是碧龙剪的主人,连某可以做主,放他一马,辅器和玉牌物归原主,决不食言!反之,如果这两件东西能证明杨凡是碧龙剪的主人,他便是九龙会匪首无疑,那一切只好听从张大人的处置了!姑娘以为如何?”
连奕名说完,掸掸依然洁白的袍服,似笑非笑地看着剪剪。
“我……”剪剪心里暗骂,这个姓连的,看上去形容俊朗,风度翩翩,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居然比老狐狸还狡猾!不但冒充好人,早早地买下金簪,握住景苏主仆的命脉,还一步一步把自己诳到这里,逼到无路可退,真是比黑社会还黑!
这个赌局听上去似乎双方各有一半的机会,可是,连奕名分明早把所有的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胸有成竹,才敢提出这个赌法,自己这一方绝对占不到什么便宜。然而,要是不答应,凭他们几个人,能将杨凡救出这奴儿干的大堂吗?即使出了大堂,能逃出这奴儿干城吗?
“连大人既然说得如此肯定,秦姑娘也不用犹豫了,到不妨赌上一赌,戏越来越有看头,连杨某都有兴趣知道结果呢!”剪剪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直站在堂下的杨凡突然插言,语气倒像在议论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拜托,大哥,如果这姓连的说的都应验了,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奴儿干大堂了,躲还来不及,还上赶着请命,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找死的!”剪剪心里暗自腹诽,狠狠地瞪了杨凡一眼,双手还是紧紧地护住慧心不放。
“赌一赌!赌一赌!小毕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断案的,新鲜,新鲜!”这上赶着起哄,唯恐天下不乱的还能是谁!说着话,毕栓栓已经挤到前边来,只怕自己看不清楚。
“赌一赌!赌一赌!”堂下观看庭审的百姓也做好了大开眼界的准备,纷纷跟着造势,人群“呼啦”向前一拥,个个都不想错过好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简直是骑虎难下,剪剪急得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却苦于没有对策。
“秦姑娘,还没想好么?”连奕名皱了皱眉,似乎已经把耐心用完了。
“他本人尚且不怕,我怕什么?!”见事已至此,剪剪把心一横,又看了杨凡一眼,后者冲她微微一笑,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竟是全无惧色。她也只好侧身让开,示意慧心将辅器交出来,慧心却拼命摇着头,两眼含泪,双手紧紧地护在胸前,神情坚决而又无助。
“姐姐,不可以啊!师父交代过的!慧心绝不能将辅器交出来!”
提到悟虚住持,剪剪也是眼窝一热,喉头发硬,“傻孩子,师父是不让你交出来,可是,那时候她可能还不知道这关系到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如果她本人在这里,怕也很难做出选择吧!当然,前提是杨凡真的是她儿子……”
这样想着,她附在慧心耳边,柔声道:“妹妹,你可还记得住持师父在静安殿交代过的话?‘如果性命攸关,保命要紧’!”
慧心一怔,是啊,师父的确说过这句话,她对自己的命都看得比辅器重要,何况这位杨大哥有可能是她的亲生儿子!再者说,如果官府的人一拥而上,自己就是拼死,也未必能护住辅器啊!自己的承诺固然重要,可事关生死,佛祖也该原谅我吧!
想到这里,慧心低低颂句佛号,两臂松开,无力地把眼睛闭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连奕名,不,是在场所有人,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装有辅器的盒子被郑重地交到了剪剪手上。
剪剪和连奕名同时走到杨凡面前,一个打开盒子,一个拿出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