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剪剪的话,神情很是不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像门神一样站在人家门口,什么意思,这是女生宿舍知不知道?”剪剪气急,对两个汉子怒目而视,又忘了古今转换。
那两个人显然没听明白“女生宿舍”是什么意思,却看出剪剪态度极不友善,不免有点觉得没面子,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向前走了两步,挺着胸膛说道:“这是客栈,又不是你家,我们愿意站哪儿就站哪儿,再说又没到你们屋里去,喊什么!”
“什么事?”剪剪正要反击,一个身穿酱黄色粗布衣服的男子从洗漱的开间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问。
“杨大哥!”那两个汉子齐声叫道,脸色都放缓了些。
“没什么,张永又和人拌嘴!”年长些的说道,然后冲张永挤挤眼,示意他离开。
“既然你是他们的大哥,那你评评理好了,哪有大清早站人家门口,还故意吓人的!”剪剪嘴尖舌利,恶人先告状。
“哪个吓你,是你胆子小,自己唬自己,不然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怎么见人就害怕?”张永自恃年幼,在自家大哥面前,也是全没一点君子风度。
那年长些的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大哥在这里,放尊重些。
张永兀自冲剪剪瞪了瞪眼,嘴巴闭上了,却是很不服气。
这时候,又有四五个人从开间走了出来,其中两个似乎是受过重伤,走路脚步还有些踉跄:
“怎么回事,都快出发了,小永子又在这里惹事?我就说他是个祸害精,果然不假,这一路上,他一刻也不能消停!哈哈……”一个同样穿青纱箭袖衫的汉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数落张永,口气中却没有一点怒意,倒像鼓励他一般。
被称为杨大哥的男子也不搭腔,任凭他们在这里打岔,直到细细地擦干脸上的水珠,才转过身来看了看剪剪,继而神情一滞,露出犹豫的样子,好像在回想什么。
“姑娘可是从北边山上过来的?”他问道,剪剪一愣,再仔细看,这几个人的衣着打扮分明很眼熟,细想想,突然记起,原来他们就是昨天驾着牛群冲近容膝庵的那帮“乱匪”!
“哦!原来是你们啊,昨天在庵堂多亏了你们的牛群,我们才能逃出来!不过那么多牛,你们从哪儿弄来的?现在又弄到哪里去了,昨天被伤的人可不在少数!”剪剪翻了个白眼儿,嘴角翘了翘,想起那天他们伤了不少官军,也伤了很多尼姑,功过大可相抵,所以也不用特别客气。
那位杨大哥皱了皱眉,似乎不大愿意提起那件事。
“你们是从容膝庵逃出来的女尼?”他上下打量着剪剪,似乎在回忆什么,剪剪这才看清,这个男子身材高大,面容清爽、俊朗,一双眸子分外明亮……,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玉牌,这不是那天从牛群中把自己救出来的“ladeng”吗!
想不到他剃了胡子还这么年轻,举止谈吐虽然老练,脸上却还有一丝未褪尽的稚气,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虽然身体略瘦了些,一双黑亮凌厉的眼睛却让他显得英俊挺拔,器宇不凡。
那些人既然管他叫杨大哥,而且他的身手剪剪是见识过的,功夫自是不弱,自然就是这伙人的头目了,可他前几天为什么被困在那样一个山洞里啊,真是奇怪!
毕竟人家那天在容膝庵还救过自己一命,倒不能不客气一下,想到这里,剪剪点头道:
“是啊,我们是从容膝庵出来的,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我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呢!”说完,略微福了福身,算是答谢。
“都一样,都一样,只是赶巧而已,姑娘不必客气,那日在山洞中如果没有你们放下的瓜菜,杨某也早就没命了!”“ladeng”眼神一亮,有点揶揄地看着剪剪,剪剪脸上一红,想不到他还记得山洞中的那个也是自己,那次她可对他可有点不客气。
“那天的事,也是凑巧,杨壮士一向还好吧,这是要去哪里?”她记得那天段兴把他们叫做“乱匪”,想来就是绿林好汉了,可是,他们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壮士二字不敢当,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凡字,小师父不必客气。要说身体么,我可是壮实地紧,饿几天不算什么!”“ladeng”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似乎忘了在山洞中几乎要饿死的狼狈像。说完,他又转身对身边的一个汉子说道:“冯超,到外面去看看,她们既是容膝庵逃出来的,也许会有官兵跟踪!”
“是!”冯超应声去了。
剪剪哭笑不得,他居然叫自己“小师父”!看来真是把她当成尼姑了,不过,她也懒得解释,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尼姑都一样,无所谓,反正也是一路暴走,亡命天涯。
“小师父一行这是要去哪里?”杨凡没有回答剪剪“去哪里”的问话,反问道。
“阿弥陀佛,我们受佛祖所托,去云南碧源寺,完成一项使命!”慧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坐完毕,站到了门口,很自然地以为是在问自己。
“我们也去云南,正好顺路,倒可以一路同行了!”那个叫张永的少年有点惊喜地回答道,到底是少年心性,才一会儿,他就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和这个“尼姑”吵架。想是他们一路走来太闷了,左右不过这几个人,若有人做伴,在他实在是很开心的事。
杨凡眸子一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跟他一起从开间出来的一个汉子厉声喝道:“张永!你TM个笨蛋,怎么不在脖子上挂个牌子,告诉所有人我们去哪儿?好叫那姓连的带官兵尽早把我们都抓住!”
“……我,我只是说可以顺路!”张永自知失言,脚步往后挪了挪,嗫嚅地回答道。
“顺路的多了,你怎么不都叫上,去打狼吗?”
杨凡冲那汉子摆了摆手:“宋大哥,不必骂他了,想来我们的行程也瞒不了连奕名,他恁般狡猾,知道我们的目的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是,让这小子一露口风,”那姓宋的依然怒气冲冲,“现在我们就别无选择了,只好带上这些尼姑,如果段兴那狗官找到她们,他一定会让她们招供的,那姓连的找我们可容易地多了!”
剪剪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他们吵架,也听出些端倪,看来这些人也要去云南,不知有何目的,却被一个姓连的追赶,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对这个连奕名颇为忌讳。
“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杨凡说道:“我们只能尽最大努力,把她们带到云南,但是,人太多,目标太大,我们不能一起走,这样太招摇了,况且,大栓和双杰都受了伤,也需要人一路照顾。”他转向剪剪,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剪剪觉得好笑,这些人根本都没问她们的意思,就自行帮他们做了安排,还作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把他们当成附属品,好像他们很需要照顾一样。
“我们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你们的照顾,杨壮士请自便好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往自己屋里走,不再理会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你们只知道去云南,可知道那碧源寺在哪儿?难不成偌大一个云南,你们一点一点找,一个一个问不成?”杨凡从背后问道。
剪剪一愣,她们一路奔逃,却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
“佛祖既然托付我们,自然会指引我们去的!”慧心口气异常坚定地说道,剪剪心里叹了一声,所谓无知者无畏,她久居深山,从未离开过容膝庵,根本想象不到云南有多大,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尼姑,你们运气真好!”那位宋大哥被慧心的话气笑了,也顾不上跟张永生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道,“佛祖会亲自下凡来领你们,那你们不要走了,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修行还需心诚,我们只要到了云南,佛祖自会有明示!”慧心很认真地和他争辩。
那宋大哥见这个小尼姑一派天真,也忘了后有追兵,前路漫漫,张着嘴巴大笑不止。
“如果有人在追捕你们,那我们还是自己走比较安全些。”剪剪也并不领情,听起来那姓连的好像比段兴还厉害,一股追兵就够了,再加上一股,谁吃得消。
“现在是我们不允许你们自己走,你们对我们的计划知道太多了,而且,这一路上都有我们的‘好朋友’,他们会帮忙的,光靠你们几个尼姑,不被官军抓走,也被贼人掳去了,绝对到不了云南!”那位宋大哥也很认真地说道。
剪剪大晒,只是无意中知道他们去哪里,就叫知道他们计划太多了!看来他们也没什么计划!但是,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位宋大哥说得不无道理,凭她们四个女人,即使加上毕氏祖孙这一老一少,要横跨大半个中国,到万里之外的云南,再找到那个所谓碧源寺的心悔大师,谈何容易!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人的心思,自然一切以务实为导向,想到这里,态度便有些迟疑:
“跟你们一起走也可以,可是,我们共有六个人,除我们两个外,还有四个,不知他们愿不愿意……”
正说到这里,毕栓栓“嘎嘣嘎嘣”嚼豆子的声音突然从隔壁房间传过来。
“——嘎嘣,秦姑娘,我们在这里,——嘎嘣,我们愿意跟这位杨壮士走,——嘎嘣,你安排好了,小毕没有意见!——嘎嘣!”剪剪翻了翻白眼儿,心想,哼,也许就是你们把他们招来的,现在不愿意也不行了!
“我们不愿意!”
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即从另一个房间传出,周景苏和青菱主仆也从房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