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张子敬一声呵斥,眼睛如流水冲击堤岸,微微敛力,莫名的光亮在眼眸之中蜿蜒流转。在语调未转之间,他眉角轻挑,长长的衣袖中滚出一物,落到他掌心之中,掌心施力,逼其滚滑到双指之间,“彭”一声弹向屋顶——
张子敬的声音温润如玉:“有朋自远方来。张子敬这方先道声有礼。”
屋顶有人?媚娘正欲说话,张子敬纤长的手指落到她正欲开启的红唇之上——“夫人,此时你不宜说话。”
“为什么?”因为张子敬的手指轻佻而暧昧地放在了她的嘴唇之上,而微微烫红脸的媚娘,睁着一双几乎冒火的眼睛看着张子敬那张英俊的脸。
张子敬此时已经盈盈然站了起来。独自生成一股风流韵味。
媚娘不明白地站起来,而张子敬此时的眼神已经收敛了笑意,伸出纤长手指微微整摆青衣的下摆,走出烛火之中。干净挺拔的身影在浅淡的月光之中站定。
而此时,出现在媚娘的视线之中——在院子的另一处已经多了一个白衣男子——白衣胜雪,在漆黑的月色之中,衣袂纷飞。周围有如流星般的盈亮轻轻地包围这他,竟衬托得那人的身形轻盈如飞花。媚娘一看,那些流星般的盈亮居然是萤火虫——
“敢问朋友,深夜造访我张府,不知是有何赐教?”张子敬淡然而有力地说,眼睛却是望向一弯明月,并没有看那个人。
“不敢。”那人轻飘飘一句,回过了头。媚娘心里一阵颤抖——那人有着一双可以与牡丹媲美的美丽眼睛……在他眼睑无意开合之间,风花雪月,多少光华如瑶花散落,凄然美好。触目惊心的是,在两对修长有力的眉毛之中,有一点血红,在不怎么明亮的月色之中,鬼魅而清远。
正在这片刻之间,院门处一阵脚步之声。张家护卫已经鱼贯而入,围着张子敬和那白衣男子一圈。手里的兵刃齐齐对着那白衣男子。而那袭白衣斜睨那聚集的刀枪一眼,风淡云轻,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张子敬微微一笑。“退下去,此人是我们张家的贵客,如此对待贵客,可是显得我们张家礼数不周了。”
“贵客?”白衣男子如夏花一般的笑容从嘴唇之处蔓延开。
媚娘看着这两个人一问一答,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唯一确定的是,这张子敬此番到她的院子,并不是闲情逸致来和她谈感情。而是专门l来等这白衣男子的——可是……媚娘的眼神无意间和那白衣男子碰触,那双眼睛里放佛绽放了一枝较贵而媲美大好芙蓉的牡丹,富丽堂皇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不管轮回与生死。
“媚娘,还不来见过家人!”张子敬朝她招招手,及时将她的眼睛和那只绽放的美丽牡丹分割开来。
“家人?”媚娘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她的嘴唇吃惊地张开,几乎咬到了下唇,张子敬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嘴角一粒米粒般的笑意像是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地扩张开来——“媚娘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可是媚娘的哥哥啊,难道媚娘不记得了吗?”
张子敬的声音越来越有力,说道“难道”两字,故意停留,像是看好戏一般注意着那白衣男子的气息。
媚娘疑惑地看了看张子敬,但是张子敬的表情里看不出一点答案,于是,她的目光再一次放到了那只绽开的牡丹之上,只觉得眉间的那一点红,像是随时都会流出冒着新鲜腥气的血液出来——而此时,白衣男子的表情似乎充满了期待,他的神情里有一丝让媚娘看不清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心底蔓延出来。
“这……你是?”媚娘集合了自己的所有记忆,还是想不出这个白衣男子和她有什么关系。
“媚娘……”那白衣胜雪,表情里出现了一丝悲痛。怎么可以不认识他?怎么可以?他的心像是裂开了一只口子,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冷静拖进口子,所有的理智与安静拳拳藏在了里面——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你……”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媚娘仿佛感觉到了那人的心跳,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她的面前消失。不自觉的,她的心也仿佛被什么割了一刀,微微发痛。
为什么,看到这个人的伤心,自己的心会这么痛?媚娘的眸子低了下来,意外地看着自己发僵的手指。
“看来夫人是不认识他了,是吗?”张子敬也感觉到了媚娘此刻的变化,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连同媚娘相握的手也加重了力量。那股力量挤得媚娘小小的手掌微微发疼,她这才从怔忪之间回过神过来——好险!自己居然被那人靥住了——那人居然会夺心之术。媚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防备——
这个人肯定来者不善!!!
而那白衣男子见到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出现的一丝防备,他干净的手指绞在一起。也许媚娘看不见,但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还是被张子敬放进了眼睛里面——果然,这个人是朝着媚娘来的。
“既然媚娘不知道,大概是年岁不够大,这脑子也不够用,没有记住自己的哥哥——所以,子敬请来了岳丈大人——来人,把烟波阁的掌柜带进来……”
六子也来了?这个张子敬果真是让人摸不透!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有,这个白衣人到底是谁?想到那白衣男子,媚娘的心痛还是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为什么,看着那人痛苦的表情自己会这么痛苦?
“媚娘……”六子跟着两个护卫进来,很奇怪地看了媚娘一眼——然后转向了张家大少爷:“张大人,不知道张大人深夜造访烟波阁,是不是媚娘在府里闹了事?”六子以为是送鸽子的事情被这张家的人逮住了——
“掌柜的,你看看,你可认识这个年轻人?“
六子随着张子敬的指示回头一看,六子的表情里闪出一股如洪水般澎湃的惊讶,还没有将那人打量几眼,已经高声说道:“元令少爷,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