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锦七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进了小镇寻了间客栈,那店小二还不知何事,便被那女子拖进了厢房。店小二原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见那阵势,吓得脸色苍白,没想那女子只是抱着他便睡了过去。
店小二苍白的脸色渐渐浮上红晕,这女子好生奇怪,竟抱着个陌生男子睡了过去,还时不时往他怀里蹭了蹭,那女子眉眼灵动,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她的纤手挽着他的臂膀,十指飞扬,皮肤白皙,好像还有细细的青色血管缓缓流动,仿佛一股暖流顺着这血管流进他的心里。
那店小二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哪里见过这架势,只觉得自己身上燥热得很,脑袋乱哄哄的,睁眼闭眼都是那女子熟睡的面容,恬静的,惹人怜惜的,却不知如何是好,刚刚拉开那女子的小手,又开始缠上来,反复了几次,少年放弃了,只睁着大大的猫眼看着怀里的女子,那女子睡得好香啊,小嘴微倔。
少年悄悄的伸出手,好奇的轻轻弹了弹那女子的小脸,听那女子忽的呢喃了几句,吓得忙忙收回手,死死地闭了双眼,耳边有没有声音了,少年偷偷掀开眼角,见那女子只是梦中嘀咕,才像做贼心虚一样偷偷松了口气。
少年这才缓缓浮现一个笑容,明天再和掌柜的解释好了。
天灰灰亮的时候,那少年微微睁了睁眼,往旁边一看,见那女子早不见了,心里微微失望了些,看着窗外晨曦渐明,微微露出鱼肚白,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里又重新一片空明,本就是少年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哪知林锦七一大早睁开眼的时候,被狠狠的吓了一大跳,那少年面目清隽,合了眼,像一朵青莲一样的男子。可是……林锦七这才模模糊糊的回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可是师父不在呀,以往都是和师父一起入寝的。
可是为什么要跑呢,明明那是自己的房间啊,可是那少年在那里啊,师父说了,七儿起床时是不能面对其他男子的。
回忆中:某日,天蒙蒙亮。
某女刚刚起床,小嘴红嘟嘟的微微张开,一双琉璃眼媚意横生,竟夺过人的心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惹人怜惜,亵衣微敞,锁骨诱人。小手攀了攀某人僵住的脖子。
“七儿,以后记得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摆这种表情。”某无良师父好心劝藉。
“为什么?”某女不耻下问,一脸天真好奇。
某男抽了抽嘴角,“别的男人会吃了你。”直言不讳。
某女状作一脸恐慌,往床脚缩了缩,“师父,为什么要吃了七儿,七儿的肉一点也不多,也不好吃!”
某男满脸黑线,“为师不是别的男人!”
某女继续糊涂中,“师父不是男人?莫不是……啊,睡了师父好多年也没发觉,师父果真是深藏不漏啊。”断章取义,无中生有,幻想中……
某男嘴角抖了抖,睡了师父?终是忍了忍,硬是把掌风化成道道柔和的清风,原本黑着的脸缓缓幻化成一番和煦的春容,语气愈加温和,道:“七儿真是聪明,以后自己到自己的房间睡去,再爬过来,为师便把你丢到野外磨练磨练去,你信不信,嗯?”语气温和如风,听不出半点威胁。
某女委委屈屈地看他,那琉璃大眼像极了小狗温润润的眼睛,汩汩流动着水一样的液体,亮的晃人眼。勾了勾某男的衣角,微微委屈道:“师父不要赶七儿走,七儿不对,师父不想别人知道师父的秘密,那七儿就不说,那七儿仍和你睡,可好?”
某男正处在暴走边缘,身子僵了僵,凉凉的朝他那善解人意的徒弟笑了笑,拎起某女的衣领,狠狠的丢出房间,一字一句咬得牙狠狠:“给为师滚!”关门。
某女顿时醒悟过来,以后可都要一个人睡觉了。
小媳妇模样的坐在门外,大哭:“师父……不,师娘啊,师娘啊,七儿错了……”
某屋内突然一阵爆响,某女听了听,竟是一张上好的桃木桌裂了开来,忙忙捂住嘴巴,这师娘好大的脾气,谁惹了她去?(忆完)
可是还是很困啊,林锦七的小嘴倔的老高,小脸上满满的写着困字。怕啥,那是她的房间。壮了壮胆,又像做贼似的溜进自己的房间。
那少年早不见了的人影,那被单叠的整整齐齐的,伸腰,踢腿,“呼……”好困呐,爬上chuang,像只猫一样窝成一团,小嘴微张,打了打呵欠,林锦七晕乎乎的又睡了过去。
“姑娘……”那少年回头时见那女子一副猫样蜷缩成一球,不禁微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林锦七迷迷糊糊中微抿了眼睛,见那清秀小二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师父的话像流水穿云般凉凉的流过耳朵,“七儿,以后记得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摆这种表情……”
小脸一皱,忙忙拿了被子遮住自己的脸,那清秀小二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在为昨晚的事情羞赧,脸微微红了红,低声劝道:“姑娘,姑娘其实不必介怀的。”昨晚,昨晚,我也……
林锦七闷着被子,老大不情愿,师父又不在,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想通了,一切便好办了。
林锦七竖起小小的耳朵,听了听,那少年还在,自己也觉得脸红,索性来个不认账,将被子小小的掀开一个角,露出一张微粉的小脸。
那少年见她好似生性活泼,如今这动作竟有些许俏皮,几丝刘海微微地低垂,衬得面前的女子眉眼清晰,心里好似有什么在融化,暖暖的,有些烫人,可是却是喜悦的,像是清晨那露珠滴落到嫩芽上去的清新和欢愉。
“小二哥,有事?”声音有些懒,有些怯,有些软。
那少年缓缓地绽开一朵笑靥,清俊如画,有些青涩,像春天里刚刚盛开的梨花,微红中透几丝微微的白色。见那少年微微笑道:“姑娘,给你送点洗脸水过来可好?”
林锦七有些疑惑,就为这事?摸了摸小脸,恩,确实有些脏,难为人家这般细心了。
林锦七本就心机不深,单纯的可以,当下便答谢道:“好,麻烦小二哥了。”说罢,朝那少年咪咪一笑,那琉璃大眼弯了弯,嘴角上扬,好似可以扬起整屋子的春风。
少年柔柔的笑开了,那笑融融的,浅近透明,把这一屋子的春风化的有些温暖。
洗漱完毕,林锦七正愁着没人做导游,这下子,忙忙抓住那少年,仰起小脸,用讨好师父的那套,道:“小二哥,你能不能说说,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
少年似是知道这女子爱玩,只笑了笑便把这小镇好玩的地方统统给她说了遍。
林锦七奉承了师父“钱财乃身外之物”的原则,千金散尽。到了客栈,夜色渐浓,却不见那清秀小二,只见那掌柜的见她一回来,神色局促的缩了缩手,拦住她,见她一脸疑惑,道:“姑娘,您的房钱还没付呢。”
林锦七用小脑袋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好像真的还没付呢,可是……巴掌小脸蓦地又皱成一团,我的钱,今天可全花光了。
见那掌柜脸色微微一变,林锦七有些心虚的转了转琉璃大眼,有些讨好的笑道:“掌柜的,我,我这手头现在有些紧张,可否宽限几天,明天,就明天,我一定把钱付清。师父教我做人要守信,我定会对你负责的!”小脸微红,急急忙忙的解释。
那年过半百的掌柜听到那句“我定会对你负责的”,老脸一红,四处看了看,见那老婆子不在,才松了口气,这姑娘家怎的说话一点分寸也没有,幸亏老婆子不在,要不着老命还要不了。
见面前少女这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罢了,看她也不像骗吃骗喝的,便缓了缓脸色,道:“罢了,明日就明日,老夫暂且信你一回。”
这厢林锦七见这掌柜的那么好说话,可一点也不向师父说的那样,什么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冲那掌柜的弯了弯眼睛,挽了挽掌柜的胳臂,道:“掌柜伯伯,明日,七儿定会对你负责的,七儿说话算话!”
说罢便乐呵呵上楼了,那可怜的老掌柜刚刚还在庆幸老婆子出了门,没想到身后突然凉凉的响起某老婆子的声音:“掌柜的,温柔乡里死,做鬼也风liu啊……”
掌柜的腿一软,心里哀嚎一声,江湖险恶啊。
林锦七倒是挺愉悦的,不过这钱怎么办啊,想到这,小脸又愁了愁,忽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晃过眼前,进入天字一号房。
林锦七一个激灵,那身影……竟是那登徒子!
林锦七琉璃大眼转了转,忽然计上心头,对着那空荡荡的楼廊,贼贼的笑弯了眼。
又是一夜如墨,某女此时却兴奋的无法入睡。终于觉得师父是有用的了,平时常教自己江湖险恶,要狡猾,所以身上该带的一点迷药还是有带的,师父,您要保佑徒儿啊。
初次行凶,紧张是难免的,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些腿软啊,林锦七狠掐了自己一把,师父常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就别做,丢脸!
林锦七给自己壮了壮胆,偷偷摸摸往那一号房间摸去。
今夜真静啊,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可是为什么心跳的那样厉害啊。林锦七悄悄将那点燃的迷香塞进门缝里,待了一会,俯下身子谨慎的听了听,见里面没有一点声响,估摸那登徒子是被迷晕了,心里一乐,师父的迷药果然还是厉害的,难怪每天都有那么多女人找师父看病。
林锦七偷笑了声,轻手轻脚的开了房门,这才知道,原来师父有时候教授的小伎俩也是很有用的,例如眼下的开锁伎俩,心里再次对师父充满了崇拜。
好静好黑啊,林锦七拿了火折子,慢慢的朝床上男子靠近过去,见那男子真的迷晕过去后,轻轻地推了推他,咦,没反应!
好,很好,林锦七有些小人之腹地乐开了,小脚稍稍一用劲踹了过去,恩,很好很好,没反应。刚想牟足了劲再狠踹他一脚,半空中又收回脚,哼,算你好运,师父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本姑娘现在没空找你算账。
放下火折子,四处搜了搜,什么呀,看那登徒子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啊,怎么屋里竟是些无用的花花草草,林锦七心里暗暗骂了他一顿。灵光一闪,师父常说,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紧身收藏,看师父平常都把那娇骨散藏在衣袋里,会不会……
林锦七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双琉璃大眼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时不时发出狼一样绿色的光芒。
慢慢接近了那人的身子,林锦七摸了摸他枕头底下,什么也没有。那么,就只有……
在这个人身上了……
小手随便乱摸了一通,呀,真的有宝贝啊,林锦七刚有些乐,正想着把那宝贝揣出来,刚一动静,手便被抓住了,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响彻耳边:“摸得可高兴?”
原本林锦七还以为在暖春三月里行走,只这一声,突地像是掉进冰窖里,冷的人直哆嗦。
这可不得了啦,林锦七一个咯噔,我……师父,徒儿对不住您,有辱师门啊。
林锦七脸微微有些涨红,倒霉透了,为什么头一次作贼就被抓的人赃俱获。林锦七缩了缩头,挣了挣,力气不如人,干脆放弃了,“大色狼,本姑娘被你看过,拿你点钱财,那又怎样?”林锦七是打算整个鱼死网破的了,怎么着,脸是不能丢的。
沈墨白早早的闻到迷香的气味,只是一直按兵不动,哪知这女人竟踢了他一脚,末了,还摸了他全身,沈墨白自己有些气忿,自己刚刚竟然有些心猿意马,听到这声音心里倒是渐渐空明了许多,原来是她。
面上冷笑了一声道:“被看了拿点钱是无可厚非,想来去那春风阁的姑娘陪个酒,唱个曲儿,也可以赏个几两银子,你这身子板,想来去了那春风阁也大概也值几个铜板吧。”
林锦七险些暴走,春风阁?姑娘陪酒唱曲?这登徒子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
林锦七这次真的火了,即便是自己真是那春风阁的姑娘那又如何,师父常说,女儿当自强,那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是靠自己的双手挣的钱,即便是手段再不齿那也是别人有本事,哪里轮到这登徒子来议论纷纷了。
当下只冷笑一声,道:“俗人有俗见。那春风阁的姑娘又怎么了,再不齿,你们难道莫不是都眼巴巴的贴上去,真有事了,便甩甩袖子装清高,天底下哪个男人愿意真心对待青楼女子,嫌弃人家身世不白?为何那春风格里生意照样风风火火,就连一直引以为耻的皇室子弟,哪个没有进出那烟花之地?”
顿了顿,林锦七心里给自己擦了擦汗,忘了师父当初教训那刘家二少时接下来说了什么了……
见那登徒子一直沉默,心里惴惴。却不知沈墨白早已被她那番话震的说不出话来,黑暗里,沈墨白人生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想要看清一个人,何况那人还是女的。
忽的话锋一转,只听林锦七蓦地笑开了,却是带上几分坚毅,道:“况且,你以为你那几个臭钱本姑娘稀罕?拿了你那臭钱本姑娘还嫌脏呢,你以为没有钱怎么样,本姑娘照样养得起自己!”说罢,很甩了甩手,这回沈墨白倒是真的放开她了。
沈墨白星眸一紧,见那女子揉了揉手腕,丢下一句话:“女儿当自强!”
林锦七心里狂飙泪,师父,徒儿……徒儿总算为您赚回一把老脸了。甩下一句话,刚想学着师父潇洒的走掉,突然,“砰”的一声,林锦七这次小脸实在不知往哪晾去,想留个潇洒的印象都不行,哪个臭家伙把桌子放在这里?!
好像,好像刚刚某人搜东西时嫌它碍手碍脚便挪了去,咳咳,某女强忍着痛爬起来,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墨色的夜里,沈墨白头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那双墨色眸子像席卷起整个天地后又归于平静,像是雨水洗过一样干净的,微微透着几分邪气。这女人,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