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好饿啊。这是什么破地方!走了大半天连一间客栈都见不到。”真不该一时心虚挑了最偏僻的路走。忽的听到一阵阵水击岩石的拍激声,琉璃般的大眼蓦地射出璀璨的光芒,匆匆循着水声跑去。一泓清澈的湖水映入眼帘,那半悬着的瀑布像一匹银白色的丝绸,汩汩地流泻下来,湖底还有几条小鱼悠游的游动着。这可可坏了林锦七。
林锦七闻了闻身上的汗味,皱了皱眉,再看那清澈的湖水,别别嘴,听了听四周的声响,除了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微响,万籁俱寂啊。
林锦七脱了外裳,试探地把脚伸入湖水。啊,凉丝丝的,像是打开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让人不觉得心情也潮湿温凉的。林锦七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迫不及待的褪去了身上的衣物,纵身跃入了湖中。那鱼儿似是通人性的,远远地感受到林锦七是不伤人的,又重新回过头来,绕着林锦七玩耍,林锦七不禁玩心四起,重新潜到水里与鱼儿嬉戏,不时发出一阵阵畅凉的笑声,和着那风儿的低吟倒也十分称景让人不禁心情大开。
那女子披散着乌黑的长发露出一个光洁的背,微微一侧脸,那睫毛又长又翘,微暖的阳光打下来,那睫毛竟像是在阳光里破茧而出的蝴蝶,下一秒便要飞走了。
那女子侧了侧身,那股属于少女的清新的气息在阳光下跳跃。
忽然,那女子破水而出,手中紧紧地握住一条银白色的鱼,开心的道:“总算抓到你了。”说罢,用脸蹭了蹭鱼儿光滑的身子,喜笑眉开。那眼睛弯成一轮弯弯的月牙儿,让人恍惚觉得那女子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温暖又明亮。
沈墨白在树上醒来,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待那女子忽然立起身子,正对着他时,沈墨白不觉得脸一红,忙闭上了眼睛,轻动中一块璞玉从袖中掉出,在那寂静的山谷中,声音分外突出。
林锦七听闻声响,往远处望了望。这一看骇得她又气又怒。那树上竟斜躺着一位蓝袍的男子,远远地看不清面容,可……可她就是被看了。林锦七顿时羞得无处躲藏,恨道:“你这匹大色狼,竟然敢偷看本姑娘洗澡,你,你不要脸!”
沈墨白一脸黑线。大色狼?那女子看起来那样甜美无害,出口竟如此不客气,他,行走江湖想来也有几年了,哪个女子不是见到他真容后眼巴巴的凑上来。这个女子竟然骂他是一匹狼!沈墨白忽的脸色一冷,一施轻功,斜坐在离林锦七更近的树上,毫不客气地将林锦七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冷笑道:“身材倒是不错,不过怕是没人愿意看,看了你的,倒是你占了便宜才对,公子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看人的,你应当感到荣幸。”
这男子长的眉清目秀的,竟丝毫不懂“非礼勿视”!林锦七气的脸色通红,有碍于自己全身光溜溜的,只得没在水里。悄悄地从水里摸出几块石子,嘴角弯了弯,狠狠地朝那男子击去。
沈墨白微微的偏了偏身子,轻松地躲过袭击,心道:“这性子还真是烈得很。”他怎么知道醒来就是这样一幅养眼的画面,也不听人辩白就出手袭击,也不看看自己打的是什么人?!沈墨白心里的冷意更添几分,正想小小的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一声呼救声更早的闯入耳中。
“蛇啊,蛇,蛇……”想她林锦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吐信子的蛇。
瞧见那蛇渐渐地靠近自己,林锦七不禁四肢冰冷,下意识的大声呼救。脸上的血色尽失。
沈墨白见她刚刚还一副凶悍的样子,不过一条水蛇就吓成这样,嗤笑一声,不经意的往水中一瞥,发现那竟是一条剧毒蛇。
微叹了一口气,略展轻功,捡起地上的衣物,将林锦七裹了裹,带离了水中,稳稳地落在一枝坚固的树杈上。林锦七渐渐缓了缓神,见那登徒子与自己仅隔一层薄纱,气就不打一处来。
运气,提力,一巴掌过去。
沈墨白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巴掌,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想他平常待人也算温润可亲,今天莫名的被安了色狼的罪名,救了人还被扇了一巴掌,心里莫名的火大,这个女人已经三番两次的对他挑衅,人实在好脾气的人也会暴走,何况他本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见那女人还想再扇,冷哼了一声放开了原本稳搂住她的手,冷冷地看着那女人掉下树去。
林锦七原还不解气,还想再锢他两巴掌,没想那臭男人竟推开她,原就重心不稳,这一手下去,竟直接往那地上狠摔下去。
这下倒好,那衣衫本就是随便的裹了裹,如今倒变成赤裸裸的了。林锦七一时却也顾不得多少,扯开嗓子骂开来:“你这登徒子,兔爷养的,偷窥本姑娘洗澡,还出手伤人,瞧你人模人样,竟是个道貌岸然的偷窥狂,你这……”
林锦七的声音越来越低,见那登徒子微擒了一抹笑渐渐靠近来,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她有些胆怯,偷偷咽了咽口水,想到明明错在他,心下委屈。
却听那登徒子冷笑了声,用竹笛从地上捞起衣服,轻轻一使力,那衣衫便铺天盖地朝她袭来,这回该挡的都挡结实了。
那登徒子背过身子,冷道:“虽看了你,却也救了你,你扇了我,我却又帮你捡回衣物。姑娘,我们两清了!”说罢,转身走开了,看也没看背后气得咬牙切齿的林锦七。
林锦七气的巴不得自己死了算了,怎知平时虽然归炎不怎么待见她,却也从未让她受过这等委屈,如今遇到这种事倒是真的没辙了。
暗暗骂自己找晦气,林锦七小嘴微嘟,现在倒好了,被人生生羞辱了去,身子也脏了,那湖水是不敢再接近的了。
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也不知归炎有没有找她,被人这般欺负了去,可不能让他知道,即便是知道了怕是也不会帮她报仇,止不住还会被嘲笑一番呢。
哼,登徒子,以后别让我碰上你!
这样的夜里,如墨般乌黑,像一位大气的画家泼墨一样,只那么短短的一瞬,便泼得满纸都是墨黑色的墨汁。那画家用墨笔沾了沾那亮色的颜料,轻轻勾勒出几抹星光。一轮弯弯的月牙悄悄掩了嘴,慢慢攀爬上树梢,娴静地栖息在树上。
晚风轻轻柔柔地拂了拂,湖边几株婀娜的柳树在那月光的盈笼下,梳了梳柳条,映照在那弯湖水里,竟似一位妙龄少女临湖照月。那月牙湖水微微皱了皱,晕开一圈圈波纹,那涟漪像极了女子衣裙上的褶皱。在那晚风的轻拂下,鱼儿也禁不住跃出湖面,调皮地打破着寂静的月夜。
屋内,一灯如豆,那影子微微闪了闪。黑暗里,一个冷得令人心生寒意的声音缓缓道:“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呢?”
只见一阵轻笑在黑暗处响起,渐渐地,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俊逸的男子,面容清秀,青丝如瀑,那男子竟是归炎!
归炎轻笑道:“帝师还是老模样啊,十几年飞梭如剑,不知帝师过得可好?”
那窗前站着的男子缓缓回过头来,刹那间天地万物好像都失去了颜色,好像连那夜里静静开放的昙花也似是甘心陪衬一样,那颜色极淡极淡的,就像要隐去了,那昏黄的灯光柔柔的打在那男子脸上,竟也像是流动着的琼浆玉露,勾勒出那男子的俊容越发脱尘。
那男子听了归炎的话,不禁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对上归炎的眼睛,“你何时放手?”然后再随我走?后一句终是没有问出口。他不是他,必是不了解他心里所想,他只是不了解,这世间****牵绊,到底还是如水中月镜中花,如今阴阳两地,再无相见之日。
归炎缓缓收起笑意,眼神有些飘游,透过那窗外渐浓的夜色,神色竟有些悲戚,有些伤恫,那股萧索又回到他身边,明明那样清新的一个妙人啊,像朗朗乾坤。
归炎“呵”了一声道:“帝师,那个承诺还未兑现呢,这辈子还没过完呢。”那声音低低的,似是要低到尘埃里去,缓缓的开出一朵淡黄色的花来,听的人不禁心下恻然。
那帝师微微侧了脸,叹了口气,道:“我会等你,你终究是要离开的。”归炎渐渐回过神来,轻嘲了一声,道:“自是会跟你走的,只不知你那位如何了?”
帝师背过身子,有些无奈:“倒是有几分像我那师弟,只那三分邪气,便让人无可奈何了,也是我那师弟究竟是顽固了些,不知当初这样做是对是错。归炎,十几年前我便同你说了,那孩子本就不适合。”
归炎轻叹了声,抬起头,黑暗里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洞射到人的心里去,语气坚定,回道:“我承诺过她,自是赴汤蹈火也要完成她的心愿。”
黑夜里,隐隐的,有忧伤渐渐蔓延开来,像是一场盛大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