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天一亮便会自然醒的若月,今儿果然睡迟了,醒来时头倒不疼,只是觉得口干。跳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从窗户探头出去,有人走了过来,进了铺子,看来铺门已经开了,她们起的倒早。
昨儿最后一幕还隐约记得,若月回想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趁着没人半跑半偷溜地下了楼。进了浴室,脱了皱巴巴沾了酒渍的衣服浸在水里,飞快洗去蓬头垢面满身酒气,终于又回复成清爽地带着沐浴露香气的小女子了。
待开了门,却发现院中的桌上已摆了洗净的水果,下面还压着条子:要吃早饭。
是表示水果当早饭,提醒若月吃呢?还是表示她们想吃早饭?怕是两种意思都有吧,若月好笑地摇摇头,转身进厨房煮粥。
清粥小菜,养胃养生,若月煮得也快。将热腾腾的粥分盛入五个瓷碗,摆上新制的青绿咸菜、另有一碟子煮得较烂的菜花、倒了点上品酱油在煎至八分的溏心荷包蛋上、切好炸五香、又放上一罐肉松,这才满意地擦了擦手,走到前边喊她们吃饭。
估计天候还早,店里的人不多,若月喜欢大家一块用餐,便挂了休息的牌子,等着店里最后一个顾客付钱拿了货,便要关门。
“等一下!”
半边店门刚掩,另半边冷不防从外边伸来一只大手推住了,那手臂粗黑多毛,与那嘶哑的声音倒是相合。
一个壮汉挤进门来,一个跨步站到门旁某个置物架旁,看了一眼后似乎松了口气,这才开口询问:“这个还有多少货?”他比了比架子上的一个小东西,若月顺着看过去,却是个普通打火机。
“你们还有多少?我全要了!”他倒也干脆,解开背上背上的一个大包,沉闷地咚的一声随着他放下包传了出来,看样子包内东西很沉。
全要了?若月偷偷撇撇嘴,我倒是有很多,你全要得了?不过想归想,说并不是这么说:“你想要多少?”这个好商量。
壮汉张口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又冲进来个人,这人倒没什么特殊之处,穿了件普通的青色褂衫,脸蛋也生得平凡无奇,属于看过不久便会忘了的标准大众脸。此人进来时却面带怒气,却好象不止冲着壮汉的,目光扫过若月等人的时候,一样极不友好。
“你果然在这里!”大众脸指着壮汉的鼻子,气得整条手臂微颤。
“我,”壮汉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头,想想又挺直了脊梁反道:“我当然会在这里!”
“你不守约定!我们特意赶制了,辛辛苦苦大老远的给你带了过来,你竟然……”
“哼!傻子才守约定呢!”壮汉两手叉了腰,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人家货比你们好,价格比你们便宜,我凭什么傻了吧唧的买你们的?”
听说自家货不如人,好比刺着大众脸软肋,气极的他连唇都抖了起来:“不可能!我们霹雳堂的火折子从未有人仿得出,更不可能有人做得比我们的好!”
哦,火折子啊,若月同情地看着大众脸,心里有些抱歉,自己毕竟还是抢了人家的生意。
“你们那劳什子,只能燃一柱香长短,人家的,哼!我昨晚用了几次,到现在还好使得很,”壮汉说的也不无道理,两相对比确实谁也不愿再买落后的:“何况人家售价只一千两,你们呢!”
“我们,五百两一个。”大众脸声音小了些。
“五百两?你也好意思说?”壮汉不依不饶:“十个都比不上人家一个!”
哦,夸奖我的商品我很高兴,可能不能不要在我们店里吵,虽然会增加知名度,可……若月有些担忧地想。
果然,应证了若月所担心的,大众脸说不下去,眼里的愤恨之色却更甚,却不是对着壮汉,只似把若月等几人狠狠地用目光剜了几剜,摔手出门。
好吧,看来是惹麻烦了,若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别怕,”冷不防一双手抚上头顶,若月惊了一下,却看到华站在身旁,轻轻地顺了顺若月半干的头发:“有我们在呢。”她安慰。
壮汉还在那叫着:“我带了现银!还有多少货?快拿出来!”若月瞪了他一眼,不想动。
“事已至此,卖或不卖都是这样,”雪面上的微笑似乎终年不变:“有银子收总比没有的好吧?”
说的也是。
若月乖乖地开了柜子,取了来,也不理那壮汉,只递到雪手上:“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日无事。
只到晚间,清点完余货后,若月煮起花草茶,和雪夜风华一起在院内纳凉。话题并不多,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让若月不知聊什么好。也可能是因为若月长久习惯独处,也少和同学一起玩的缘故,她并不晓得如何热络气氛。到最后几乎都是四人问话,她做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直到眼皮有些打架。
“该睡觉了,”若月撑不住,当先站了起来,四人见状,也起身似是准备回房。
玻璃壶里艳红的洛神花煮了几开,加了不记得多少水,已只剩淡红。若月熄了壶座里的烛火,倒了渣,走到一旁洗手台清洗干净,倒置了晾着,又洗了脸、刷了牙,回身见四人还站着不动,有些奇怪。
“你们还不困么?”见雪微笑地摇了摇头,便告乏道:“我可困了,先去睡咯,晚安~”随即想起他们可能不清楚晚安的意思,却见四人并未发问,也不晓得缘故,转身打算上楼。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一把拽住若月的手臂,将她拖了过去,另一只手掩过来,把她搂在怀中。忽然的举动让若月脑袋有些短路,她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是风,未待开口,又听见华那招牌的吃吃的笑声,只是笑得极轻,有些隐忍。
“来了。”雪只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足以让若月闭口,屏气凝神,静待其变。
半晌没有动静,若月有些沉不住气了。刚想发问,却见夜侧了头,好似听着什么,忽地就向上一窜,风松了若月伸手想去拦她没拦住,夜已窜了出去,足尖轻轻在檐上一点,转眼便没了踪影。
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若月才明白,是自己能力低微,什么都听不到吧。
然后忽然就听见声音了,窸窸窣窣声响了一会,中间又夹杂着嘎吱嘎吱的声音,闹了两分钟光景,忽然又安静下来。
“去睡吧,”雪终于开口:“没事了。”
“可夜还没回来?”若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担心。
“去吧,”没有人回答她,连华也只是赶她回房,若月不解地望了望神情复杂的三人,终究选择听话,垂头往楼上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却听到风叫了她一声,风说:“你可以对夜更好一些。”
更好一些?我对他不好么?没有啊。若月不明白,再转头时她们已背着她坐下,似不肯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