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弈仙对李玉斌父子二人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他告诉李玉斌第二项考核要等贾鹏回来，让父子二人稍微等一会。
郝弈仙也并没有象第一次见面那样径自回屋，而是亲自陪李玉斌父子喝茶聊天。只是绝口不提第二项考试的内容，多少让父子二人有些放心不下。
李玉斌也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小院。屋子是东北传统的老三间平房，进门是厨房，左右各一个房间。
院子是由三面木头杖子围合而成。靠东边篱笆下是一口井，山里的水都非常甘甜可口，难怪喝的虽然是普通的绿茶，但是有种沁人心脾的香位。
三人围坐的圆桌在院子中间偏东，院子西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蜂窝煤。再过半个月就是东北的取暖期，平房里的郝弈仙自然也要准备过冬的取暖物事。
郝弈仙兴致很高，聊起了当初到军工厂和豆腐王下棋的过往趣事，又给李玉斌讲述古代一些棋手象巴贝子等的传奇经历。这些逸闻李玉斌前所未闻，当真是大长见识。
李玉斌也感叹，象棋这千百年的历史中，出现了这么多的奇人，他们的经历或喜、或悲、或富贵、或贫穷，但是他们孜孜不倦的对象棋的追求，才促成了象棋如今在中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生根发芽。而这种手谈的方法，超过了语言，超过了民族，其意义更是远超过一个竞技项目的本身。
不知不觉快中午了，深秋的太阳照得人身上，不热，暖洋洋的舒服。郝弈仙谈性正浓，李玉斌却有些心急，眼睛不时看看门外，盼望贾鹏早点回来。
终于，贾鹏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山头，几分钟后，贾鹏就进了小院。
朝李玉斌和小志飞打了个招呼，贾鹏走到师傅身边，说：“师傅，东西我买回来了，刚才的考试，志飞咋样？”
郝弈仙笑着点了点头，吩咐贾鹏说：“把东西拿过来吧。”
贾鹏拿过来一个还没开封的盒子，李玉斌一看，居然乐了：“贾鹏，你买副麻将牌干吗？难道是郝老师喜欢打牌？”
郝弈仙告诉李玉斌，这就是对志飞的第二项考试内容。李玉斌听完之后，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考试题目，也太离谱了吧？
原来，第二项考试内容依然和象棋没有关系。贾鹏买回来的是一副崭新的麻将牌，而考核的内容，是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让李志飞学会当地常打的俗称“穷胡”的一种麻将打法，然后让他学会用手摸出每种麻将牌的花色和点数。这还不算，在下个星期六，由郝弈仙、贾鹏和李玉斌加上李志飞四个人打一圈（四局），要求李志飞不但不能摸牌出错，还要至少胡一把牌，才算过关。
李玉斌自己平时也爱好打麻将牌，他知道如果对麻将牌没有任何基础的人，想要认识并逐一将每种花色都可以用手摸出来，并且还要熟练掌握一种打法，其困难可想而知。
又是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李玉斌父子赶紧告别了郝弈仙和贾鹏，匆匆赶回家开始训练。
李玉斌已经发现，郝弈仙出的题目不是无的放失的异想天开。第一项考试，背诵圆周率是考验志飞的记忆力。而这第二项考试，摸麻将牌可以考验孩子的手指敏感程度和手脑的配合程度，打麻将拍由于志飞无法看见，只能凭记忆将摸出的牌记住，还需要在头脑中通过逻辑判断，根据“穷胡”的玩法做出正确的打牌决定。
这项考核可以说是综合考验了李志飞的能力，但是对于一个眼睛正常的成年人来说，在一个星期内做到这些要求都非常之难。摸麻将牌还好说，但是打牌需要足够的经验来支持，比如在什么情况下如何拆张。如何根据其他家的打牌来判断对方的情况，更要看着自己的下家，尽量不打下家需要的牌。在当地对这中麻将打法有个形象的歌诀来形容，叫做“上家看下家，三家看庄家”。所以，麻将虽然目前在正规体育竞技比赛中还很不正规，那只是由于全国各地的打法不统一。至于麻将牌本身，则具备非常大的魅力，在某种程度上说，因为其男女咸宜，又具备一些运气的成分，普及率甚至超过象棋、围棋等项目。
李志飞在眼睛没有失明之前曾经看过家里亲戚聚在一起打麻将，当时李玉斌担心教坏小孩子，没有教给他麻将的打法，但是大部分的麻将牌，李志飞还都认识。
吃过晚饭，李玉斌把麻将倒在小志飞的床上，开始一张一张的叫志飞来摸。打过麻将的朋友都知道，一饼、二饼和二条等简单的牌，大家都可以轻易地摸出来。但是有些复杂的牌不容易摸，尤其是伍万、六万、七万和九万非常容易混淆，其中的细微差别需要用心的体会，同时手指要有非常敏感的触觉。
好在李玉斌本身精通麻将，他将时间分得很精细，为这项考试列出一个详细的时间计划。
星期日：将条、饼、万、东南西北风已经中发白分类而放，让志飞一个一个地摸，每项单独可以摸出来之后，再打乱顺序，混乱地再辨认。
星期一：白天志飞自己在家训练。李玉斌将容易混淆的麻将分成几组，让志飞熟练分辨。其中一饼和白板以及八条为一组，这几张牌虽然数字不同，但是会有一些相似的手感；伍万、六万和七万、九万为一组，体会这几张牌细微的不同：六条和九条为一组，这两张牌摸起来的区别只是条的粗细，也十分考验手指的感觉；最后一组是东风、幺条和发财一组，通过比画的小区别来感受。
星期二：将所有麻将牌随便挑出，尤其是字面复杂的牌，要求李志飞做到一个不错。这三天时间就是摸牌的阶段。
星期三：李玉斌开始教志飞麻将的基础理论，什么叫吃牌，什么叫叉牌。然后让志飞自己自己摆简单的胡牌，先对如何打麻将有个初步的认识。
星期四：李玉斌将“穷胡”的打法详细讲给志飞，又简单讲了一些自己在实践中的心得，比如如何根据别人打的拍来判断对方的思路和意图，如何尽量限制下家的吃牌等等。最后是和李志飞两个人打模拟的比赛。通过实际打牌增强志飞对“穷胡”打法的理解，这也是这项考核中的最重要阶段。
星期五：复习和巩固前五天的内容，志飞将一些自己不理解的问题提问，由于时间有限，有些时候李玉斌教他的打法还不能理解透彻，但是志飞会牢牢的记住，尽量让自己掌握更多的信息。到了晚上，邀请了二舅一家来做客，晚上当作陪练大家一起打麻将。这也是志飞正式打四个人在一桌的麻将，只不过他的每张牌都需要用手摸，然后要对自己的每张牌都了如指掌。更难的是，他还需要听每一家打的是什么牌，是否吃牌或者叉牌，需要大脑不停地分析，对精力的消耗极大。
刚开始的头几把，李志飞摸牌和打牌速度很快，但是对打法的掌握还有欠缺，不但自己没胡，还点了两炮。后来，他对麻将牌的感觉逐渐清晰了起来，虽然看不见，但是每个人的动向都象是可以亲眼可见一样。但是手上摸牌的感觉却有些麻木。
（作者本人在大学期间曾经和同学玩不许看牌只许用手摸的玩法，超过3把之后，手上的感觉就变得晦涩，容易出错，同时手指也由于摩擦变得有些红肿）
小志飞这才知道，郝爷爷为什么说只有四把牌的时间，就是因为如果打得多，手上感觉会慢慢变迟钝，影响志飞的发挥，如果只有一把或者两把的机会，又因为麻将牌的运气因素也许会不够公平。而四把牌，既可以保证志飞的手和头脑处于相对比较好的工作状态；又尽量规避了运气的成分，可谓是料事如神。志飞也不禁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更加敬佩的情愫。
又一个星期六到了，正是十一假期。北山公园的游人显得格外多，毕竟天气逐渐变冷，过段时间，再出来锻炼或者游玩就会有些寒冷。
闲话少叙，郝弈仙和贾鹏早早地等在院子里。
四个人按照郝弈仙规定的位置坐下，分别是东郝弈仙，南李志飞，西贾鹏，北李玉斌。看似没有规律的安排其实极有讲究。郝弈仙坐东，由他来打色子开庄，并可以坐在李志飞的上家。而将李玉斌父子分开做对家，就会避免配合做牌的情况。
李玉斌坐下后，也苦笑起来，这郝老师还真是不能用常理来揣测，不但用麻将牌来作为考试道具，还将座位安排得这么讲究，看来今天想帮助小志飞也不可能了。
郝弈仙起庄，第一局开始。李志飞很快就进入状态，虽然他个子矮小，在椅子上又垫了个厚垫子才勉强够得到牌桌，但是从抓牌到打牌一样有板有眼，倒象是个浸染此道多年的老手。
每个人打牌或者吃叉牌之后都会出声，让李志飞知道。不过运气不是很好，第一局是郝弈仙自摸胡牌。
第二局更快，贾鹏胡牌，李玉斌点炮。
转眼就两盘过去了，李玉斌也暗暗着急。虽然他不会抢着胡牌，但是郝弈仙和贾鹏很明显也是麻将高手，这样下去，志飞十分困难。
第三局排开始，小志飞也感觉到了困难，上家郝弈仙打的牌都让他感觉十分别扭，他脑子也飞快的开动，打起了小算盘。
“穷胡”麻将的规则是要求必须开门，还必须得有幺九和有恒（就是叉牌），而且门色要至少两门。风牌和箭牌都不算一门，因此听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这局牌李志飞的运气十分不错，手里有三个一饼，这叫有幺有恒，不用担心这两个要求了。但是他自己却在私下叫苦。
原来，现在志飞已经是抓到胡牌了，只需要吃一张或者叉一张开门就可以了。但是上家郝弈仙打牌十分严谨，让小志飞十分着急。他现在手里的牌是三个一饼，一个二饼一个三饼，三个五条，加上六七八万一副，和两个北风。也就是现在手中的牌已经是可以胡一四饼外带北风，他伸手一摸，是一个四饼。这种牌最使人难受，很多地方不开门胡牌还翻番，可是这种打法却不允许胡牌。就象一个现在人家里有个古时候的地契，明知道以前可以做大地主了，在现代却只能当作文物收藏，聊以慰藉而已。
按照常理，这时候是打哪张牌还胡哪张，但是志飞会如何选择呢？
“一饼。”李志飞出人意料地选择打了张一饼。
由于一饼属于边章，相对安全一些，贾鹏正好手里有一张一饼的闲牌，就跟着打了一张一饼，心理还琢磨这张牌既可以臭到对方，还能让自己手里少张闲牌，离上听更近一步。
“叉”。没想到李志飞又将一饼叉了回去，又打了张八万。
这时候郝弈仙和李玉斌都明白了，李志飞已经是俗话说的胡手里了，这么巧妙地打一饼还碰一饼，正是诱使贾鹏上当的小手段。而郝弈仙此时却知道，今天的这关李志飞已经过了，因为自己还没有上听，李玉斌在自己的上家，他只要打一张八万，李志飞就可以胡了。
李玉斌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偏偏手里没有八万，他会怎么解决呢？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打了一张牌，原来是伍万。
“胡了，”伴随李志飞清脆的嗓音，他将自己的麻将牌推dao，然后跳下了地，高兴得直蹦。
确实，这局牌李志飞巧妙地设计开门，一环套一环，足以证明他的理解能力和灵活应变的能力。连贾鹏都抱着他转了几圈。
郝弈仙笑眯眯地对小志飞说：“孩子，别太高兴了，你还有最后一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