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在双阳镇是有名的大户,四进的院子,门楼高大,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台阶上还有两名家丁站班。
谭宝臻带着李小虎步行来到邱家门口,亮出腰牌称自己要见邱一山。
两名家丁见谭宝臻是县衙里的捕快,不敢待慢,可一听她要见自家的主人,却露出为难的神色。
“两位官爷,对不住您,我家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不在家中。”
“不在家?”谭宝臻皱了皱眉,随即灵机一动,“那现在你家中可有主事者在吗?”
“主事者?那就是我家夫人了。”
“那麻烦两位帮忙通传一声,就说良乡县捕快求见。”
“好,两位官爷稍等,小的马上就去。”
这两名家丁说完转身就进了邱宅,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候才回来说夫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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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宝臻本来打算见一见这个据说与刘梅香有暧昧关系的邱一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家伙居然碰巧不在府中,所以谭宝臻立刻改变主意求见邱夫人。
决定查访邱一山之前谭宝臻曾私下了解过邱家的家庭状况。邱一山作为双阳镇的第一药商,家资巨富,今年四十五岁,膝下有两子一女,都是邱夫人所生。而这位邱夫人杨氏也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儿,据说她父亲生前曾在燕王府当过御医,现在燕王登基为帝,杨家更是水涨船高。谭宝臻还打听到,邱一山虽然有钱有势,但非常惧内,杨氏进门多年,他别说连一房妾氏都不敢娶进家门,甚至很少留连声场所,所以就算他真的和刘胜的女儿刘梅香有私情,也肯定不敢让这位邱夫人知道。
谭宝臻跟着家丁一直来到邱府的偏厅,还没到门口,见邱夫人杨氏已经迎了出来。
“妾身杨氏见过两位官爷。”
在什么年代都是民不与官斗,邱家虽然有钱有势,不过终究是一介商贾,所以谭宝臻也乐得摆摆官威,只淡淡的朝杨氏点了下头。
杨氏看谭宝臻对自己态度冷淡,心里更是忐忑。最近双阳镇里接连出事,先是长春堂的刘梅香被人奸杀,然后又是车夫刘二意外摔死,现在官府的捕快突然造访邱家,她真怕惹了是非到身上。
谭宝臻看着杨氏战战兢兢的坐到自己下首,沉默半天才开口询问。
“长春堂的刘梅香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杨氏点了下头,接着立刻撇清关系。“不过这事儿我想整个双阳镇的人都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谭宝臻看了杨氏一眼,又问:“夫人认不认识刘梅香?”
“认识到是认识,不过只见过几面,他爹刘胜是开医馆的,偶尔她会到保和斋取药。”
“可我听说长春堂的药材向来是刘梅香亲自去保和斋取,我还以为她与邱家应该私交甚笃呢……”
杨氏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些不自然的神情,干笑了几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很少去店里,或许她经常去,但我不常见吧。”
“原来如此。”谭宝臻从杨氏细微的反应里感觉出她似乎对邱一山和刘梅香的私情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作为一名传统的女人,无论她再怎么刁蛮,最后还是选择了隐忍。谭宝臻旁敲侧击试探杨氏,想知道的也就是她是否有杀害刘梅香的动机,不过因为无凭无据,所以只能点到即止。“对了,邱老爷怎么不在?”
杨氏听谭宝臻的话题不再围着刘梅香转,暗暗松了口气。
“这几年保和斋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家老爷每天都会去店里巡视,偶尔还会去县里采办药材,住上几日也是常有的事。”
“今天他去了哪里?”
“我想可能是去店里吧,我很少过问生意上的事。”
“那夫人还记得七月二十八日那天晚上邱老爷可在府中?”
“七月二十八日?”杨氏皱着眉思索半天才不太确定的答道:“最近老爷虽然早出晚归,但每晚都回家休息,我想那天老爷也应该是在家里吧。”
“夫人可以肯定吗?”
“可以肯定……官爷,有什么不对吗?”
看杨氏露出疑惑的神色,谭宝臻一笑,“没什么,就是循例问问。”
杨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从杨氏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谭宝臻也不想继续留下去,于是又问了几句就带着李小虎离开了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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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就在谭宝臻去见邱夫人的时候高炘已经到了车夫刘二的住处。
刘二并非双阳镇人士,他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因为租期没到,所以物品还保留着。
高炘仔细的查看刘二的遗物,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一些生活用品,正以为这次要空手而回时,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刘二是一个人独居的,他现在突然死了,他的家人还没有赶得及过来领走尸体,所以自然不会是他的家人,那来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时那名神秘的访客已经到了门口,高炘不及细想急忙跃到房梁上,小心的藏匿起来。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
高炘看到这人是个男的,身材矮小,形容猥琐。他进门之后,又回头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这才关了房门,还小心的上了锁。
难道是贼?
高炘皱了皱眉,不觉得刘二这里有什么值得偷的,而且看这人对房里的摆设极为熟悉,倒像是经常在此出入的。果然,高炘的推测是正确的,因为这人进门之后没有四处乱翻,而是直奔柜子的方向走去。
这个柜子高炘刚才检查过,里面放着一些常用的衣物,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正不解这人到底想找什么的时候,只看这人已经把柜子挪到了一旁,豁然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暗格来。
刘二的房子里居然有个暗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高炘双眉紧锁,正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人已经打开了暗格,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裹,还有一个漆木盒子。
“有怪莫怪,刘二哥既然您已经仙游了,不如就便宜兄弟我吧,等我发财之后一定给你多烧元宝蜡烛香。”
听他的话显然和刘二是认识的,还知道刘二的秘密。高炘正犹豫着是否要把他抓住问个清楚时,却看到那人已经把包裹打开,里面居然是好几大包印着保和斋印记的草药包。
保和斋?高炘急忙打消缉拿这男人的念头,继续看下去。
这人明显找的就是这些草药包,脸上露出喜色,忙把包裹原封包好,又打开和包裹放在一起的漆木盒子。这次似乎没什么收获,他随手把盒子丢到地上,然后背起那个装着草药的包裹向门口走去。
这人走了之后,高炘跳下房梁,捡起那个漆木盒子查看,发现里面只装了几张保和斋专用的包药纸,不过每张都折得整整齐齐,而在盒子最下面还放了一只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的图案是出水芙蓉,下角还有两个小字:小翠。
小翠?这个小翠是什么人?
高炘面色凝重,隐约觉得这个小翠很可能是个关键人物,于是急忙收起漆木盒子,尾随那个偷药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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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偷药贼离开刘二家,没走大路,而是绕小道往镇东走去。高炘不动声色的在他后面远远吊着,一路跟着他来到镇外一座破庙。
这座破庙年久失修,庙门早已坍塌,庙内杂草丛生,供奉佛像的大殿摇摇欲坠的斜到一侧,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下。
这个偷药贼一步三回头的进了破庙,在庙内四处查看了一圈才把包裹藏在佛像后面,自己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看样子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高炘觉得这人的行迹实在可疑。他从刘二那里偷了一包草药跑到破庙来做什么?他在等的又是什么人?还有刘二为什么会把草药藏在暗格里?这些和他的死是否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高炘的脑海里,他的直觉告诉他只要解答了这些问题,刘二的双重谋杀案很可能就有了新的线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相较于高炘的耐心十足,这名偷药贼明显变得焦燥不安起来,并不时的起来探头往庙外张望。
终于,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偷药贼要等的人总算露了面。
这人身材肥胖,样貌普通,头顶戴着素色方巾,身上裹的是青色绸袍,走起路来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他连走到这里都费了很大的力气。
高炘看到他时皱了皱眉,尤其当看到那个偷药贼迎面上去,眉头不禁锁得更紧。
那胖子毫不掩示脸上对偷药贼的厌恶,没等他迎上前,便不耐烦的催促道:“我已经来了,东西呢?”
偷药贼摸了摸鼻子,露出奸笑,“我的邱掌柜,我的大老板,别忘了你的把柄还握在我的手里。”
胖子一听顿时没了气馅,晃着大脑袋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甩给偷药贼。
“这是说好的银两,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偷药贼接了银票在手,点了点却蓦然收起了笑容。
“邱老板,数目不对吧,我们说好的可是五百两。”
“我从来没和你谈过价钱,这里就二百两,要就拿去,不要就给我滚蛋!”
偷药贼一听当即怒了,“邱一山,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吴七光棍一条,我可什么都不怕,告诉你,把七爷我惹急了,七爷就到官府告你去。”
邱一山闻言不屑的白了吴七一眼,“告就告,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不过就是些劣质的药材,我现在同你买回来,只是不想惹麻烦,如果你不知好歹那我们就官府见吧。”
面对邱一山的威胁,吴七突然冷笑出声。
“嘿嘿,邱一山,你以为我和你说的是这件事吗?”
“那还有什么事?”
“我说的……是刘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