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就算谭宝臻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更何况案情还变得越来越复杂。
谭宝臻从那匹死马嘴里采集回来的呕吐物里检验出了有毒物质茛菪碱,这说明刘二那匹马很可能被人事先喂了毒药,所以路上才会毒发突然冲下土坡。接着,谭宝臻又在高炘找到的那枚箭头上发现上面沾有动物血迹,这个结果让谭宝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为了以防万一,谭宝臻决定明天一早对死马进行解剖,如果从它身上找出确凿的证据,那么就可以确定这件车夫案也是一起凶杀案。
古代的油灯光线昏暗,谭宝臻因为要避着外人,所以只能独自窝在房间里对检材进行检验。本来做起得心应手的工作,来到古代之后却变得束手束脚。
“宝臻,睡了吗?”
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谭宝臻听出来的人是高炘。
“怎么是你?都这么晚了难道你不懂得避嫌吗?我好歹也是个女人。”谭宝臻把高炘让进来,却不忘调侃他。
“你会在乎吗?”
高炘淡淡的看了谭宝臻一眼,把问题又丢了回去。
谭宝臻没见过这么没风度的男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在不在乎你不也进来了吗?快说有什么事吧。”
高炘若无其事的坐到桌边,看到谭宝臻放在桌上的一叠纸张,上面的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笔写的,而且似是而非,很多他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
“这是我写给小虎子的教材,上面是尸检经常涉及到的术语和要点。”
“你打算收小虎当徒弟?”
谭宝臻倒没想过那么多,她只是觉得李小虎很有天份,又很好学,所以她也不介意帮帮他。
“我没想过那么多,一切随缘了。”
高炘莞尔一笑,随即话锋一转。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唉,线索很零乱,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谭宝臻说着看向高炘,故作轻松的问道:“你不是被刘大人派去公干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大人交待的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谭宝臻有点庆幸高炘可以在这个时候回来,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没往深处想。
“刘梅香的尸体无故被烧,而送她去刘家村的车夫刘二又死在了半路,怎么想这两桩案子都有点关联。”
高炘点了点头,赞同谭宝臻的推测。
“你这么想很合理。只不过刘梅香的死很可能是凶手临时起意才会杀了她,可那个车夫刘二的马却是早已经被人下了毒,也就是说杀刘二是早有预谋的,而杀刘梅香却可能是意料之外。”
“难道凶手不是一个人?”
“有这个可能,但也不排除是同一人所为,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打昏刘梅香的凶器,也许找到了凶器就可以找到案发的第一现场,案情也会变得明朗起来。”
谭宝臻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检验过刘梅香的尸体,可以肯定打昏她的凶器是根木棍,可是凶案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天,如果我是凶手肯定早就把证据销毁了,难道还会留着让官府找到?”
高炘皱了皱眉,忽然问道:“你可查出刘二那匹马中的是什么毒?”
“我从呕吐物里发现茛菪碱的成份。”谭宝臻随即想到这么说高炘可能不明白,于是解释道:“茛菪碱来自一种叫做颠茄草的植物,这种草根、叶和果实都含有剧毒,中毒后会出现瞳孔放大,对光敏感,视力模糊,头痛,思维混乱以及抽搐等症状,但如果用法正确也有镇痛的疗效。”
“你可以肯定吗?”
“暂时来说我只能得出这个结果,具体情况还有等明天解剖之后才知道。不过在你发现的那枚箭头上我找到了属于动物的血迹,我想这可能是个线索。”
“动物的血迹……”高炘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很明显他也想到了一些事情。
谭宝臻和高炘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他们锁定的是同一个人。
“天色不早了,我看你今晚还是先好好休息,明天你去验尸的时候叫上我。”
“好,不过尸体记得派人严加看守,我可不想再被人一把火烧掉。”
“放心吧。”高炘说着淡淡的看了谭宝臻一眼,虽然没多说什么,可谭宝臻却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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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谭宝臻起得很早,然后带着高炘和李小虎前往良乡县北的一座废宅。
这座废宅早已荒废多年,因为离义庄比较近,所以一直没人居住,谭宝臻选中这里还因为后院的假山下面有一个很大的暗室。
“小心点儿,这里的楼梯很陡。”小虎子拿着油灯走在前面,然后把暗室里的灯全部点亮。
“小虎子,真有你的,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能被你发现。”
“那当然了。”李小虎很得意:“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耍,别说暗室了,就连这院子里有几块石头我都说得出。”
“这么厉害?”谭宝臻笑看了李小虎一眼,“对了,我让你找个人去胡家庄打听刘梅香未婚夫家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宝臻姐姐放心吧,我已经让一个朋友去了,他就是胡家庄的人,估计这两天就能有消息了。”
“那就拜托你了。”这件事谭宝臻一直挂在心上,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刘梅香的未婚夫不像是凶手,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一点线索都不能放过。“我们今天要对车夫刘二和马匹进行尸体检验,小虎子,你负责记录。”
“好,交给我吧。”
谭宝臻说完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高炘,看他并没有打算问自己在鬼姥林使用录音笔那件事,这才松了口气,开始观察刘二的尸体。
刘二死的时候全身骨折,衣服也被树枝勾得破烂不堪,表皮多处擦伤,太阳穴被锐物刺破,虽然不再流血,却留下一个很大的创口。
“死者刘二,双阳驿站车夫,十九岁。尸体表皮多处擦伤,多数为死前造成,身体骨折严重,死因是头部遭到重创。”谭宝臻说着去解刘二的衣服,却意外的发现他的衣服下摆处有一片红色的痕迹,面积不是很大,呈五指状分布,就像是用手由下至上抹上去的。
“你们过来看看,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李小虎皱眉看了半天,道:“好像是血……”
“那我们先证明这个到底是不是血,还有是什么血。”谭宝臻说着从事先准备的小木盒里拿出一根棉棒提取了些红色物质,然后把试剂滴在上面,红色物质立刻变成了蓝色。
“是血。”谭宝臻皱了皱眉,然后取出蒸馏水对血痕进行浸泡,等液体变成淡黄色之后用抗人血红蛋白胶体金试剂条又做了一次测试,结果呈阳性,这证明刘二身上的红色痕迹是人血。
“是人血。”
李小虎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东西,刚想问个究竟,谭宝臻已经把用过的试剂条收了起来。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教给你,现在我们继续研究案情。”
李小虎失望的“哦”了一声。
“以后就以后嘛,不过宝臻姐姐,就算证明刘二衣服上的痕迹是人血也不奇怪啊,他摔得这么严重,身上有血也很正常吧。”
“有血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血似乎是被人用手抹上去的。”高炘没等李小虎说完便淡淡开口,并且直击问题的要害。
谭宝臻赞赏的看了高炘一眼,觉得他的观察力真是非常敏锐,而且分析问题很客观,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捕头。
“高捕头说得对,我怀疑这血迹是刘二死前弄上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死后弄上去的呢?”
谭宝臻解释道:“我们初步推测刘二是死于马被人下了毒,才会突然掉下山坡摔死的,试问什么人会在滚下山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清理手上沾到的血迹呢?”
“那会不会是刘二掉下山坡的时候并没有立刻死亡,或者是有什么人靠近尸体时不小心弄上去的呢?”
谭宝臻很欣赏李小虎这种追求真相的精神,所以解答得很仔细。
“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刘二的头撞到了石块,以那种出血量可以肯定他是当场死亡,所以你第一种推测不成立。”
“那第二种呢?”
“那我问你,你觉得这块血迹是怎么弄上去的呢?”谭宝臻没有直接回答李小虎的问题,而是引导他去自己思考。
李小虎道:“刚才高大哥说是抹上去的……”
“那你自己试试看。”
“好。”李小虎说着走到刘二的尸体旁边,模仿那块血痕的走向试了好几次,发现真的只有自己才能弄出这种由下至上的指状痕迹。
“咦?怎么会这样?难道刘二在死前就受了伤?”
“可刘二身上除了头部的致命伤,身上并没有出血量很大的伤口,这说明……”
“这说明血不是刘二的。”没等谭宝臻说完,李小虎忽然福至心灵的说出了答案。
谭宝臻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自己没有看错李小虎,他果然有当捕快的潜质。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调查这血到底是属于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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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的尸体除了这块可疑的血痕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谭宝臻又对马进行了解剖,发现在它的胃里果然有颠茄草的残骸,这也证明了之前的推测。
忙完这些之后就快到中午了,谭宝臻顾不上吃中午饭就雇了辆马车前往双阳镇。
谭宝臻上次和李小虎去双阳镇是为了查访死者刘梅香的爹刘胜,而这次的目的却是冲着保和斋的老板邱一山。
保和斋是双阳镇最大的药材批发商,附近十里八村的药铺或者医馆都从这里拿货,所以谭宝臻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保和斋和邱家的位置。
“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一起出现在保和斋。”谭宝臻让车夫把马车停在对街的拐角处,从这里往前走上五十米就是保和斋的大老板邱一山的家。
高炘明白谭宝臻的意思,便道:“那你和小虎子去保和斋见邱一山,我去趟刘二的家。”
“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分头行事,完了之后在对面那家福缘酒楼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