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的浴桶里装了黑乎乎的药汤,婉婉脱了衣服正想泡下去,突然想起没有准备香皂,于是她便随便披上袍子到小屋子里找容月要了一块。
婉婉回房把门关上,随手把袍子脱了挂在屏风上。整个身子沉入药汤里,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正泡得昏昏欲睡,却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直到一蒙面黑衣人从窗子跃进了屋子里,婉婉才发现自己刚才忘记下窗闩子了。
那黑衣人穿着夜行服,看她正在洗澡,直接下了窗户闩子。朝她扑来,吻住了她正要尖叫的嘴。
婉婉瞪大了眼,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可怕的场景来,谋财劫色害命,最后便是曝尸荒野。她的身体抖了一下。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院子里已经积聚了一群人。
那黑衣人听见,出声对婉婉道:“是我。”黑衣人拉下蒙面的黑布。
婉婉听他说话的声音,眼眶里已经湿润了一片,是他?可是却又不敢确定,他不是说,要自己等两三年么?
婉婉点点头,示意他自己知道了。锦麟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小姐,府里进了宵小,不知小姐可有听见什么动静没有?”门外的侍卫中气十足地问。
婉婉清了清嗓子,回头瞥了锦麟一眼,“没有啊,你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吧。我没听见。”
“开门。”胤禵的声音隐含着怒气在门外响起,刚才自己明明看见黑衣人进了这个院子,没理由无缘无故不见了。
“我,我在洗澡。”婉婉急中生智,干脆实话实说。
“你们都先回去吧,不追了。”胤禵对那群侍卫们说,接着又是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院子里恢复了一片平静。“开门!”胤禵见人都走远了,声音压低了说。
“我说了我在洗澡,怎么给你开门。”婉婉气恼地说,还用手在水面上大力拍了几下,发出啪啪啪和哗啦哗啦的声音。
胤禵却是不依不饶,声音里的怒火已经积蓄到了顶点,就要爆发,“你再不开,我就撞进去了。”
婉婉这时却是急得团团转,一边想着把锦麟往哪儿藏,一边暗忖胤禵应该不会真的踹门进来吧?
看了不发一语的锦麟一眼,他也绷紧了身体,面色紧张。
门那边有了动静,胤禵用手狠狠地推了两下,门发出梆梆的声音,婉婉这下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抓着香皂往门上丢去,发出狮子一般的叫喊:“你丫的,我说了我在洗澡,你听不懂啊。”
锦麟这时却是咬牙,跃身进了木桶里,抱着婉婉坐着,他的手环着婉婉不着寸缕的身子,身体紧绷,气息紊乱地说,“如果他进来,你想办法引开他。我还能在水里憋上几分钟。”
婉婉点点头,说时迟那时快,胤禵的大脚一踹,门乓的一声被踹了开来,锦麟如泥鳅一样下了水,婉婉坐在他的腰上。
“说了我在洗澡,现在你满意了?”婉婉冷冷地看着胤禵,讥诮地说。
胤禵不管她,径直去里屋看了一遍。锦麟趁着这当口浮出来换气。
胤禵出来,见婉婉在大浴桶里坐着,看见她那横贯上半身的伤疤,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婉婉作势就要起身。
胤禵愣了一下,转身出了门,顺道把门带上了。
婉婉戳了戳锦麟让他出来,披上袍子,“你从卧室的窗户出去,后面是片竹林,林子密,好躲一些。”
锦麟拉上黑布蒙面,点头,“你和我走。”
婉婉却有些犹豫,“你这不是摆明了你就是宵小嘛!”
婉婉叹口气,她知道他来是干嘛的,是冲着兵符来的吧?
锦麟听她这么说,只好作罢,压低了声音说,“你等着我来接你。”
婉婉痛苦地闭了眼睛,嘴里涌出一股苦涩来,像吃了未成熟的浆果,又苦又涩。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他来偷兵符,如果不是自己撞见,恐怕还不知道他在京城。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锦麟见她不语,以为是她默许了。
锦麟这才准备从窗子上翻出去,胤禵却闯了进来,“我就说你怎么穿个衣服那么久,原来是偷了汉子。”
他握着短剑,手上青筋凸现,口吻坚硬,犹如抓到妻子偷人的丈夫,又尖酸又刻薄。
婉婉见他进来推了一把锦麟道:“你快走。”
胤禵听了眼神却是一变,逐渐清明起来,心中已经犹如明镜。
“过来。”他不再看锦麟,而是转头看着婉婉,“我可以放过他,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要你不走。若是你们硬要闯出去,这可是我的地盘,他可是插翅也难飞。”
婉婉看了一眼锦麟,见他对自己摇头,又看了眼胤禵,终下了决心,缓缓地走到胤禵身边,抬头看他,“你可要说话算话。”
胤禵握紧手上的短剑,闭上眼睛,她就愿意为这个人隐忍到这样的地步?
“你走吧,快走。”婉婉哀求的声音,像无数条隐形的红绳,缠着锦麟的心,越来越紧,紧得他无法呼吸。
胤禵的心里那最坚强的部分,却几近崩溃瓦解,他瞬间明白自己,即使没有了兵符,只要她在身边,也就够了,即使她不爱他,而自己却爱她爱得愿意拱手让出自己的生命。
见锦麟不动,胤禵用大拇指将短剑顶出剑鞘,一脸寒霜,“那就怪不得我了。”
婉婉见状,伸出双臂抱住胤禵,“不,不要,你答应过我的。你快走啊!”声音悲戚如泣血莺啼。
胤禵被抱住了腰,怔在那儿,剑也回了鞘。
“爷,走吧!”窗外传来低低的男音。
婉婉听见,心中又是一痛,原来还有一个人。他果然是为了兵符来的吗?
锦麟依依不舍地看了婉婉一眼,跳出窗外,和那人一起奔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