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例行审讯之后,顾小年和大毛被押上警车,送往市看守所,在雷虎的示意下,两人得以被关在同一监室中,在看警察走远之后,大毛来了精神,他问顾小年,审讯时警察都问了些什么,又是怎样回答的。
顾小年的回答自然是能得到大毛的认可。大毛也将自己与警察之间的问和答,告诉了顾小年。之后便是大毛对顾小年表示出无比的佩服,他认为顾小年下午的那两下子,不仅是能力的体现,更是大快人心。
武斌在办公室里盘算着,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看看手表,又微微点了点头,电话没有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可能事情已然闹了起来,或许这时,人已经被带到公安局了,武斌只等着公安局来通知公司去领人呐。
雷虎和江中天也能猜出武斌此刻的心思,所以他们不着急,想着让武斌也好好的挠挠头,所以江中天决定明天这个时候再去通知海川集团来领人。
天已黑了,武斌什么消息也没等到,他果真就挠头了,武斌打电话给李战,李战叫他要有些耐心,这时候人还不回来,又没个电话,那么人肯定给公安给拘留了,李战说:“公安要的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别给人搞得看不起。”
武斌不无着急地说:“我是想在短时间里就看到效果,我们是拖不起的呀。”
李战何尝不急呢,他说:“我知道,今天就算了,到明天下午公安要是还不来通知,你就派人去报案,就说人失踪了。”
内心的焦急是不可避免的,但做大事,至少表面上还要沉得住气,李战似乎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武斌自然是要像他学习的,事情就按李战说的办。当然与之相对应的对策,是要继续思考的,之前的考虑虽说已够充分,不过李战认为还要将计划再完善一些,尽量做到完美,这是获取成功所必须的,这一点,正是武斌佩服他的地方。
挂断电话后,李战便陷入沉思之中,想要完美,当然得多动脑子,也许这个过程是辛苦的,但李战期待着结果能是甜的,他认为殷红的果实就在前面的树枝上,只要肯努力,愿意努力,那就能把它采摘下来,李战自信那果实就是自己的,除非自己不想要。
到了第二天中午,果然不出李战所料,公司办公室接到了市看守所的电话,通知他们去领人,办公室主任跑来通知武斌,武斌点点头,他说:“这事情可大可小,我看还是你亲自去接,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了。”
“好,我马上就去办。”主任答应后转身正要走,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事情问清楚?这问谁呢?是问警察,还是问大毛?”
这句问话听起来,武斌认为说话的人有点弱智,他有些不高兴,说道:“这还用问嘛,当然你得问警察了,是他们抓的人,你总得知道这是为什么吧,必须要他们说出个所以然吧。”
主任算是搞了个自讨没趣,不高兴归不高兴,事情也得要去做啊。主任到了看守所,没等他问,警察就向他讲明事情的原由,拘留的理由既简单又充分,没什么好争辩的,“你妨碍警察执行正常的公务,并且还蓄意滋事袭警,那还不拘你?留着你唱戏啊!”主任中规中矩,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办完正常手续后,他把人和车都领回了公司。
顾小年和大毛算是凯旋而归,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被拘留而感到沮丧,反倒是有点王者归来的意思,武斌的脸上似乎也拿他们当英雄看,这让两人更为高兴,至少大毛是更高兴的。武斌先是夸奖两人做得好,然后让他俩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并要求不能漏掉一处细节。
口头表扬显然是不够的,武斌说:本来是想摆一桌酒的,但自己太忙,还有很多事等着要做,所以先欠着。之后,武斌取出两个红包,顾小年和大毛每人一个,两人都表示自己是应该这样做的,所以客气地推让,这种客气多半还是出于礼节性的,红包自然还是收下了。
武斌解释道:“钱不多,就算是公司表示一下意思,当然你们所受的委屈,公司是不会忘记的,等忙完了这阵,我让你们跟旅游团出国去转转。”
武斌走后,两人打开红包数了一下,一千块钱。多也的确不多,不过额外还有出境游的承诺,大毛觉得还是满意的,也算这苦没白吃,大毛自己也说:他倒不是图这个,而是想要在公司里混得好,就得有点奉献精神。顾小年自然不用多讲了,他图的也是奉献,不过与大毛所谓的奉献完全是两码事。
发完红包之后,武斌让两人回家休息。拿了红包,再加上武斌的口头褒奖,两人的心情自然是不错的。带着这样的心情回家睡觉,大毛觉得不妥,他认为这是不懂得生活享受的典型表现,这时虽不至于去狂欢,但起码也得喝壶老酒,就算是洗去牢狱里的晦气,老祖宗对这可是有讲究的,你要少了这一套规矩,那晦气就会聚在身上,散不掉的。
大毛的提议正合顾小年的心意,但他看大毛兴致如此之高,所以他反倒不急着表示赞成,顾小年说:“你这是迷信啊,哪有那么多讲究,这都是糊弄人的。”
大毛一本正经地说:“老祖宗定的规矩都是有说法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那我问你,为什么人出殡回来后,都要跨火盆呢?”
顾小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大毛说:“这就是老祖宗定的规矩,不管迷信不迷信,反正没有坏处,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小年点点头,说:“有道理,不管有没有好处,反正是没坏处,还是信其有的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今天这顿,我来做东了。”
“哎,年轻人,这才叫上路子嘛,我也不叫你白请,我就多给你上上课,让你花钱绝对花得值。”大毛很高兴,一副大哥的做派。
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如约去了一家饭店,有人请客总是好的,况且顾小年很大方,他点的都是好酒、好肉,这让大毛很开心,满意之余他客气道:“就我们两个人,叫了这么多菜,也吃不了吧。”
顾小年笑着说:“就当是洗尘、除晦气,也就多花了两个钱,我看还是值得的。”
酒过三巡,顾小年开始有意识套大毛的话,他夸赞公司势力雄厚,领导够杰出、员工皆不凡云云。这话是说到大毛心坎里去了,所以他喜欢听,在酒精促进血液飞速循环的时候,大毛的话便有些不设防了,他开始吹嘘自己在公司里是如何的有面子,武斌又是如何重视自己等等。
最后,顾小年终于听到了他极希望听到的东西,据大毛所知,最近公司要出一批货,但警察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所以总是针对公司,这样的话,那批货就很难出手,所以才有了他俩与警察闹的这一出。
顾小年不解地问:“这能有什么用呢?”
大毛说:“武总是什么人!手眼通天,这么一闹,自然会有下文,只要警察稍微松那么一点点,所有的事情就都要好办多了。”
顾小年又试探着问:“什么货啊?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大毛像是清醒了一些,他满脸的得意与自信,“什么货?我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懂吗?”大毛吱溜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所以你也不应该知道,就更不应该去打听,该知道的就会让你知道,主要是你来公司时间太短,不过这种事情,公司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就是规矩,懂吗?你听我的,没苦头吃,只要你像我一样,那好日子就在后头等这你呐。”
顾小年对今晚的晚餐极为满意,酒是没少喝,当然还是出于工作上的需要。回到家后,他在自来水龙头下冲了一把脸,水很冷,顾小年感觉清醒了许多,他擦干脸上的冷水后,立即与江中天取得了联系,信息汇报之后,顾小年便倒头呼呼大睡,他太累了。
顾小年提供的信息,使得江中天感到有些振奋,看来在警力的高压之下,已经看到了效果,当即他便着手制定针对的方案,以便早日看到自己想看到了那个结局,只是他希望最终的主角不是李战,那会是谁呢?最好是武斌,如果那样的话,就是江中天心中较为可以接受的结局,当然这只是想法,最终必然只能尊重事实,这是无法改变的铁律,为了心里的感受,也只希望现实能够有些人情味。
武斌详细了解了与警察的冲突,之后立刻与李战碰头,戏就算是正式上演了,那就要将之进行到底,要求不仅仅是逼真,而且必须要见到良好的效果,事情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就未必是按你的逻辑发展,所以在做之前,就得必须多想,各个方面都得想到,这就有点像是九连环,那是一环套一环的,每一环也马虎不得,这样才有可能最终解得开。
既然序幕如李战所设计的那样丝毫不差,那之后的事情,李战自然早就是想好了的,不过在动作之前,他将想好了的计划又温习了一遍,温故知新嘛,李战不怕麻烦,他认为这种重复的思维是有好处的,与动物的反刍有着天壤之别。
李战当时的计划是:与公安发生冲突后,先不做什么具体措施,就在社会上造出舆论就可以了,而自己就等着有关部门找上门来进行协调。现在李战改变了想法,主要是基于时间上的考虑,因为胡老板似乎更着急,他三天两头打来电话,问那批货的情况,所以李战还是决定采取更为主动的策略,这也是武斌极力主张的,此刻在李战和武斌的眼里,时间是绝对珍贵的,不仅仅如金钱,甚至像生命一样,所以需要格外好好把握。
李战和武斌又一次交换了意见,在做不出任何新的异议和补充后,李战整了整衣装,便胸有成竹地出发了,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到了开发区管委会,李战直奔丁轶峰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敲了门,没反应,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工作人员听到声音走出来,他认识李战,他说:“丁主任到市里开会了,”他又问:“你来时没给丁主任打个电话?”
李战说:“我来的匆忙,那丁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
“喔,这就不清楚了,要是太迟的话,他就可能不回来了。”工作人员说。
李战想了想,取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丁轶峰,他又停住了,李战问工作人员,“那么方副市长在吗?”
工作人员说:“方副市长很少在这里办公,你要找他的话,最好去市政府。”
“我主要找丁主任,他不在,找方副市长也行,他俩不在就算了,谢谢你啊。”李战很客气,之后他拿起电话,正在拨号码之时,工作人员可能是怕这个电话影响到丁轶峰开会,也基于对李战的信任,他说:“我看,你还是明天早晨再来吧。”
李战点了点头,说道:“我先给丁主任打个电话。”
工作人员又说:“丁主任明天肯定在,方副市长也在。”
听到这话,李战放下了手机,他的眼睛很有神,望着工作人员,像是命令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工作人员说:“明天我们有个会,方副市长也参加。”
“是吗,那好,我明天再来,那就谢谢你啦。”李战说着,与他握手,以示谢意。
有了这个消息,李战便不急于这一时了,在回公司的路上,他就酝酿起新的思路,也就是明天直接与方正海对话的说词。李战为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充分发扬民主,他要和武斌一起商量,武斌认为到时话要说得再重一些,这样才会引起足够的重视,话怎样说,才算有分量呢?这是思考的关键。
李战之前准备的是:公司受到很坏的影响,以致干扰了企业正常经营等等。武斌认为这还不够分量,最后商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目前这种状况不能得以改变,那么作为投资人,是应该考虑退出的,也就是准备把公司卖掉,或是把整个企业搬迁出这个城市,现在各地方为吸引投资,都能提供非常好的优惠政策,也就是说,比狼州投资环境好的地区多得是,这叫姑娘十八一朵花,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计策已定,是该好好休息了,谋事在人,其余的就看明天的了。于此李战便早早回了家,他想着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准备着明天能有更好的状态与发挥。
武斌却不闲着,到了晚上,同样也是他的工作时间,他需要保持着与叶有义的交流、和良好的沟通,也就是请叶有义出来喝喝茶、聊聊天,虽看似清闲,实则颇有意义,悠哉悠哉之中,武斌就把叶有义引到了另一条路上,当然这是武斌设计出来的路。
叶有义自中了仙人跳之后,显然伤得不轻,虽表面上还看不出太多异常,但他独处之时,常常黯然神伤,或许这就是内伤吧,他已没有刚升任副局长时的那种精神焕发,现在说话时好像也没了底气,这样的他似乎反而使他赢得了一些较好的口碑,同事和下属都说他没架子,人比原来也更随和了,这些好的评价,叶有义却没有心情竖起耳朵。
所以说人不能欠债,欠了债心里就总不得塌实,他想:武斌真是善男信女?为自己而付出了三十万的代价?左想右想,他总觉得哪个地方有点问题,他在考虑那天阮老板怎么就知道他是局长?又是怎么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设计并实施了仙人跳?还有那赌局,以及后来的饭局,还有之前的所谓钓鱼,以及更早以前武斌安排自己和旅游局王局长去的那个‘和平村庄’?
叶有义不免有些怀疑了,他怀疑仙人跳的谋划者会是另有其人,不会就是武斌吧?叶有义想到这里,他就更加恐惧了,因为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显然不过只是刚刚开了个头,更大的阴谋自然也在等待着自己,必然有一天会和自己不期而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该如何应对呢?而谋划者最终又有什么目的呢?叶有义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已是一个公安局副局长了,或许这就是目的吧,想想也是,若是一个平头百姓,鬼才懒得这样害你呢。
叶有义心想,事情已经过去了,那盘录像带也是自己亲手给毁掉的,那三十万自己也没写下欠条,若以后果真闹起来,自己来个死不认账,反诬对方是敲诈诽谤,这便是对策。然而这种心理安慰没有持续几分钟,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理由太简单了,就是个毛头小伙子也能猜得到,如果这真像自己所猜想的那样,那么显然自己毁掉的录像带肯定不是什么绝版,这就是自己的小辫子,对手怎么可能轻易就给毁掉呢?而那天毁掉的录像带,不过是猫玩老鼠的伎俩,最终老鼠是逃出掉被猫给吃掉的命运。
叶有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一盒香烟已化成了污浊的空气。叶有义不敢再想下去了,也不想再想了,就算想得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随它去吧,叶有义感到很失落,反省是应该的,但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心中有数,也就罢了,以后干什么都得多想想啊,也就这样了,只希望厄运不要降临,或者说自己不要陷得太深,或者说希望武斌是个守法公民,而不必用到自己。至于仕途、抱负,叶有义似乎不再去想了,能这样平平安安干到退休,叶有义觉得就是很不错的结局了。
叶有义接到一个电话,马秋打来的,叫他下班到自己家里去一趟,叶有义不敢怠慢,去了之后,马秋没有留他吃饭,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要踏踏实实工作,不为别的,就多想想头上顶着的警徽,那是庄严的。
临走的时候,马秋把此前收下的那把青铜剑交还给了叶有义,叶有义想要推让,马秋说:“我相信你,只要你时时想着你是一个人民的警察,你就应该把你的工作干好,你是有这个能力的。”
叶有义不再多说了,他庄严地给马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叶有义想了很多,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此刻他觉得这把青铜剑很沉,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把青铜剑,还给武斌?怎么跟他说呢?
也许叶有义这时才发现,自己本和武斌不是一路人,可是这之前自己已经和他走的太近了,并一同走了一程,现在才发觉,显然已经太迟了,既然如此,也就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那武斌算是什么?还是朋友吗?也就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