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妹相见,气氛却出奇的低沉。
风尘仆仆的永乐已不是四年前娇贵无比的小公主了,她现在已为人妇,白皙娇美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憔悴,她紧紧地盯着门里的周武君,好像能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秘密一样。
“你怎么会来这里?”白杰皱起了眉头,十分不高兴地问道。
永乐冷笑一声,一步跨进门来,根本没有将乌墫的右夫人放在眼里,鲁能向前一步,却被周武君拦住了:“夫君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啊,公公病重,就连早已经嫁给蛮夷的平湖公主都要来看望,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又怎么不能来看看呢?”“你不要在这里任性无礼。”白杰冷着脸道:“这不是御史大夫府,也不是皇宫内院,而是三阳关的军营。这位便是乌墫右夫人,赶快问好。”
永乐将一身乌墫打扮的武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不是我飞上枝头的小堂妹吗?近来可好?听说你在乌墫国主那里没讨到什么好啊,怎么?哭喊着想要回娘家了吗?”
周武君只觉得好笑。这女人怎么四年来一点变化也没有,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平湖郡主了,自然不会再和她打些小孩子的嘴仗。她礼节性的向她点了点头:“永乐公主,很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真是有模有样的,还真像个一国之母,不过我的夫君在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救你回天朝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看来永乐公主你误会了。”武君笑眯眯的说:“我明白了,你千里迢迢从燕都赶来,是担心白大人想与我来个什么千里相会吧?真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有机会也到我们乌墫来做客吧,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堂姐。”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厢房,鲁能连忙跟了上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夫妇两个。
“闹够了吧?”白杰对周武君表现出来的克制大为惊讶,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冷冷的说道:“太失礼了。谁准许你离开京城的?钱妃娘娘?马上去准备一下,我送你回去…”
“白杰!”
永乐眼泪汪汪的面向他,气得满脸通红:“你算什么丈夫!自己的妻子被人羞辱了,你就这样站在那看吗?!没错!就像平湖说得那样!我确实怀疑你们了!可我又为什么会这样胡思乱想?!自己的丈夫长年累月将我弃之一旁,父亲生病了,却又不远千里让另外一个女人前来探望!你倒是说说,这都能怪我吗?!…”
“不难想象你聪明的母亲在你面前都说了什么。”白杰丝毫不为所动,向门口走去。永乐顾不上礼仪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算我求你了!算我这个皇帝的金枝玉叶恳求你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要让你这样残酷的对待我?!”
白杰沉默了片刻,轻轻挥开她的手:“公主,你很好,作为皇帝的金枝玉叶,你对我已经好得没有话说了。可是很抱歉…我可以跟你明说了吧,是的,在我心中确实有另外一个女人,她没日没夜折磨着我,让我思恋她,惦记她,每当我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也只有她的面容,我没有余力在对另外的人好了,就算你是我的妻子,就算你是天朝娇贵无比的公主,我也不可能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怜惜。每当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和我失之交臂的幸福……”
他脸上的表情令永乐不寒而栗,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跌坐在门边的交椅上。
白杰看也没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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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君回到驿馆,便推说身体劳累,闭门不出,任凭乌鲁斯和格里木在门外怎么询问,就是一言不发。
鲁能一直守在门外,除了担心她以外,他一直对刚才白杰脸上那种惊愕的神情耿耿于怀。难道是他看错了吗?他仅仅是担心莫愁的安危而已,并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可是根据他对白杰的了解,那种程度的惊愕,似乎不应该只是因为担心而已……
“大人…大人!”
墙角传来轻微的呼唤声,鲁能连忙抬头,就见一个军营的执事躲在那里,正对他摆手呢。鲁能四顾无人,向他走了过去:“什么事?”“白大人托我来转告大人,他现在在马廊那边等你,请你不要让乌墫人知道,即刻去见他!”
执事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鲁能心中的不安愈盛,他连忙转身,穿过木廊向马廊的方向快步跑去。
军营的马廊坐落在三阳关的东北角,除了饲养军马的兵士,平时闲杂人等是很难靠近的,可以说是个相对隐秘的处所。鲁能这些年经常出入三阳关,白渊洗曾经给过他一块腰牌,这才顺利地进入马廊。他心急如焚的左顾右盼,终于看到白杰在木栏前正等着他呢。
“少爷?!……”
“废话不多说!你赶快上马!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快将莫愁从羟古曼城带出来!”白杰一反常态,看上去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将马儿的缰绳递给鲁能的时候,手指甚至有些颤抖。鲁能惊讶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少爷,为什么要将莫愁带出来?!”
“你不要多问了!”几乎是连拉带拽,白杰将鲁能弄上马去:“赶快出关!乌墫人那里…”“少爷!”鲁能大声说道,坚定的语气,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白杰过度紧张的神经:“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任吗?!如果你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又怎么能顺利将莫愁救出来?!”
白杰瞪大眼睛看着他,终于低下头,压低声音快速的说道:“我没想到越摄珊会派莫愁去…听说羟古因为木顿生病,要求乌墫派使者前去探望,我便给左谷蠡王冒珊写信,要他也派使者前往羟古,只要能够杀了乌墫王庭使者和木顿王子,整个乌墫就如他的囊中之物……”
“你说什么?!”鲁能震惊的看着他:“你居然……那冒珊不是视我天朝如死敌…?!”
“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乌墫王庭的宝座!只要我能够帮助他,他怎么会在乎我是什么国家的人?!”白杰紧紧攥着缰绳,指节微微泛白:“只要能好好利用他,就能顺利除去越摄珊,到那个时候…”
“可你现在牺牲的是莫愁啊!”鲁能大声喊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对我也有隐瞒吗?!”
白杰沉默了。鲁能一气之下跳下马来:“我不管了!你机关算尽,苦果也要自己来尝!如果莫愁因你而死,就算你得到了整个大漠又能如何!”“小四!”白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觉得我是有心要她去送死吗?!好好!不用你来管!我这就亲自前往曼城,拼这条命不要,也不会令她少一根汗毛!”
说着,他果真两下脱去了士大夫的锦袍,拉过缰绳便要上马,却被鲁能一把拉住:“少爷!你怎么也这么不冷静了!你贵为三公,要是落到羟古人的手里……”
“就算是死了,也要死在一起才对!”白杰真的急了,眼睛都发红起来。
鲁能叹了口气:“少爷,你一向镇定,怎么也这么浮躁啊…现在这种情况,能救莫愁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你御史大夫,而是另外一个人。”
白杰停止了挣扎,惊讶得看着他。
鲁能慢慢的说道:“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右将军乌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