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民族的宗教中,神灵并不是任劳任怨,大公无私的存在。他们会保护人们不受病痛的侵害,指引远离死亡的道路,保护亡魂找到归属,但是他们的一切服务都是建筑在祭祀的基础上——很现实的神灵们,有足够的贡品,就会尽心尽意,一旦人们忘恩负义的将他们的供奉抛之脑后,再善良的神都会发怒,转而变成作恶的凶神。
为了感激神灵保佑,王太子的身体得以痊愈,羟古渊嬗在羊脂塔王宫举行了祭祀和庆典,入夜后,成千的火把点燃了夜空,就连平民百姓都可以在王宫前面的空地上载歌载舞,享受美食。前方战乱,国主不在朝,这样的热闹庆典是必不可少的,烈酒和歌舞最能令人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王座上的莫愁盛装打扮,心中却异常的忐忑不安。王宫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李落红一去不回,按照计划,午夜宾客渐渐散去的时候,就要向她的小女儿发难了,可是现在不但是她不见踪影,就连阿犹兰都不知去向,她乘贵族敬酒的时候差女奴去找,一扭头却连王太子也不见了。
“这些孩子,到底干什么去了?”她皱起眉头,一直陪在一旁的拓辛玥连忙宽慰道:“娘不要着急,兴许是贪玩,四处逛游去了,也许一会就会被侍卫送回来了。”“真不懂事的孩子,什么时候都只知道玩…”嘴上这么说着,莫愁心里却焦虑起来——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夫人,从卑移山送来了上好的美酒,请夫人品尝!”
一个厨子模样的人端着酒罐,低着头,恭谨的从大门里走进宴客厅。依照惯例,送交王室成员的食物酒水都要经过专人的试吃才可以,但少数地方领主有这样的特权,即用自己绝对的忠心,证明自己的供奉可以直接送到主人面前。卑移山就拥有这样的特权。
莫愁心领神会,这正是原先和落红计划的一部分,当下心中松了松,微笑着点头让那厨子上前来。
厨子取了铜碗,放在案上,小心翼翼的将飘香的酒液倾倒进碗里,双手将铜碗呈给了渊嬗夫人,正当莫愁伸手要将碗接过来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响起一声呼啸声!这尖锐的声音让所有久经沙场的男人都紧张起来,卫兵们反应迅速的用盾牌将夫人和长公主团团包围起来!
只见一只长箭准确的射穿了厨子的手腕,他抱着腕子在地上杀猪一样的叫唤,莫愁呆呆得看着,心里似乎有了几分明白。
“大家不要惊慌!危险已经解除了!”
手持弓箭的督越跳上台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他对宴客厅中的客人们喊道:“这家伙就是妄图谋害我母亲的奸细!还有其余所有人,都被我们抓住了!!”
跟在他身后涌进来的,是近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推着四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女,正前面的就是所有人都以为返回卑移山的李落红,只见她云鬓纷乱,身上罩着一只藏污的麻布口袋,美丽的小脸让塞在嘴里的核桃撑变了形。她眼巴巴的看着上座的莫愁,口不能言,委屈得眼泪汪汪。
莫愁只觉得啼笑皆非,看着随后进来的小女儿,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莫愁看着面前十岁的孩子,相比之下,阿犹兰显得平静多了:“娘亲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想试探你的能力…或者可以说,我想让你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
她在椅上动动身子,伸手拉过女儿,摸着她的头发:“虽然有些尴尬,可是我必须要说,看来是你赢了。”“请娘亲不要以这种方式再来试探我了,下一次如果有什么伤亡,那也是我的无心之过哦。”阿犹兰眨眨眼睛,莫愁知道她有些生气了。
果然,她没有让督越杀死厨子和其余的人,就是因为早已看出了她的计谋。这时这位母亲心中百感交集,她聪明一世,终于栽在自己小女儿的手里了。
“在这里坐下。”她拍拍身边的垫子,阿犹兰乖乖的坐下来,这里往常是拓辛玥的位置:“你很聪明。如果让父王知道了你此次的作为,他一定会很得意吧。阿犹兰,你可以说是兄弟姐妹里最伶俐的一个,可是娘亲对你的担心却是最重的一个。”
阿犹兰抬起眼睛,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这是娘亲的心里话。”莫愁的眼神有些忧郁:“美貌与女人,也许可以换来衣食温饱,可是智慧对女人而言,有时候更多的是会带来灾祸。你看到的越多,你承受的就越多,尤其是身在帝王家的女孩,阿犹兰,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女孩看着母亲,和督越酷似的脸上散发出一抹英气来:“我要像娘亲一样,帮助父王和哥哥!羟古势必要成为大漠的主人!”
莫愁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伸手揽过小女儿,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相信我,如果是这样,你就给自己选了一条最最艰难的道路。可是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还有父王,还有兄弟姐妹,至少…你不是孤单一个人的。”
阿犹兰不知道又触及到了母亲的多少伤心事,瞪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你通过考验了!”莫愁突然笑了,亲亲女儿的额头:“我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你的兄弟已经等不及要上前线了!那么我就把这王宫和王城交给你了,阿犹兰,拿出你做公主的气势来吧!”
阿犹兰的心脏在胸口里剧烈跳动,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