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茶花楹敛如画,瑾月眸光一动,各自猜心是世间最难的事。他自诩通透无双,却担不起女子眸底一丝彷徨,看着女子的眼睛微微一笑,眼光宽广如海洋,幽深而宁静,静静的看着女子的眼睛,薄唇轻启:
“练曦五识过人,那日寰雀台我说的话可还记得?!”
温柔如水,带着丝丝循循善诱。一早就隐于暗处的人蓦地抽了一口气,几时见过他这般温柔对人。
寰雀台?
练曦身子一怔,看着他是更多了一些慌乱,记起了寰雀台,记起了金泽箭,记起了她给他的穿胸一箭,眼睛落在他中箭的地方。
“…….对不起。”
“好。”男子微微一笑,注意到她的视线,自然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毫无芥蒂的回应。
上前一步,神色如常继续刚才被拒绝的动作,抬手摊上她的额头感受体温,稍缓的眉眼待看到她****的脚踝时,又不经意的颦蹙起来,一弯腰便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动作自然而不带一丝局促,练曦身子一怔,惊愕的看着他,只听见他说:
“那一箭算是当头棒喝,你不道歉也无妨。”
说着便转身朝屋里走去,身后响起凤岭夫人结巴的咿呀声,手指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半天吐不出一个字,那小子一直生人勿进,女人勿进的样子,没想到…….没想到还能做出这么激烈贴心的动作啊!
进了屋把她放在床榻上,自己则半蹲在旁侧,扫了一眼女子犹疑中暗暗期待的情绪,低下头拿过一旁的锦帕要给她擦脚,练曦下意识的一缩,不解的看他:
“为什么?”
“练曦问的是什么?“男子抬眸清浅的反问,仿佛真的不明白一般,手下强硬却不失轻柔的拉回女子的脚,帮她擦拭起来。
久久没有听到女子开口,却明显的感觉到她紧绷的情绪,男子暗叹了一口气,终究开了口解释:
“那一箭我心甘情愿,也幡然醒悟,所以练曦不用道歉,既然道歉了我便接受,如此就算过去了。”
“……我不明白。”
“练曦与瑾月倾心相许,已在两个月前凤岭互为盟约,瑾月此次来锦都便是提亲。”瑾月重复着那天说的话,眼底一片坦诚:
“时机虽然不对,话确实真心,我这么说练曦可明白!”
他一生薄冷,许是过去的遭遇太过,即使他离了那幽晦污秽的宫廷,却再改不了疏远淡漠的性子,对谁都进退有度而清冷高远,将一切情绪包裹在厚厚的冰层里,却突然有一天被一个意外闯入的女子打破,从此横行无阻……..
她女扮男装闯入怜香院,耍赖纠缠,他虽懊恼却无半点厌恶;她说许他一生一世,为他束发,他虽抗拒,却抹不去心底的那份悸动;皇宫相遇,既担心她知晓自己的身份,也担心她为自己惹祸上身;上巳节失约,非他所愿;北临城再遇,他虽处处躲避,却不知不觉中会把她发生的每一件事暗记在心........
她那一滴绝望的眼泪,让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以前的逃避究竟有多不值得。危险,权谋暗算……这些又算什么,即使他撇尽关系还是让她受到连累,那他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如果没有人能护她周全,他便自己来,以前走错的路,他不会再错下去!
“练曦,你若愿意信我,我便守你一生一世!”男子坦然说着一辈子最温情的话语。
练曦低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泪瞬的掉下来,平静的眼神再掩不去哀伤和道不尽的痛楚。
她总是一味的把自己的情感加注在瑾月的身上,他聪颖,洒脱,淡漠,隐忍,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她就清楚的感觉到他掩藏在内心深处最重的伤痛,所以才会有那样一双隔绝了所有而变得遥远而高冷的眼神,他看似温和淡薄,实际上却把一切隔绝起来。所以让她迫不及待的想化掉他眼睛里的那层冰……..可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在自己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之后,她没有勇气。
一个风光霁月的皇子在死里逃生之前到底遭了多少罪;皇权的争夺背后是手足的背叛和毒害,这样的伤痛又有几分能承受,现在呢?他在百官面前与陌祁轩争锋相对;如果再跟她一个罪臣之女牵扯上,是不是就再也离不开那么阴暗,卑劣的一切了…….
“我可是吓到你了?!”注意到她眸底流溢的各种情绪,瑾月只得无奈的叹息,她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那些权谋他终究是避无可避的,而他并不介意多花一分心思在她身上。
抬手擦拭着女子的眼泪,打趣道:
“我以为练曦该是这世间最大胆的女子了!第一次你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可是被吓呆了。”
一席话,半分趣味半分安抚,练曦心底千头万绪涌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他慢慢的帮她穿上绣鞋,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温情,一双明眸仿若万千盛开的桃花,缓缓带动她起身,避开所有的解释与承诺,汇成一句最平凡的话语:
“外面天气不错,我带你逛逛凤岭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