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突然有点闷,云歌深吸了口气,恰把还未散尽的灰尘吸进口中,咳嗽个不停。
衍城缓步而至,看到她眼泪鼻涕的狼狈样儿,伸出手指点她的头道:“身子还未好?”目光打量她周身,他瞧她穿着不太合称的衣衫,眉头轻起。“一个姑娘家,这般像什么样子。”
“我……”方才穿着中衣都没觉着局促,此刻在师父眸下却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云歌手揪着衣服下摆垂头,视线中,师父依旧如往常一般离她两步距离。短短两步,却好似天堑横卧,那般难以跨越。
照以前,即使不能在师父身侧,默默跟在身后总是可以的。虽也是两步距离,但师父的影子斜在地上,那瞬间,她觉得他们很近。
可如今……
抬头,那女子仍依依的偎在师父身侧。胸闷的感觉又恍然而至,她深吸了口气,良久才回道:“徒儿恭迎师父回门,奔劳一夜,师父想必累了,赶快回屋里休息吧!”
一席话说得再安守本分不过,衍城却听得一愣,暗自有些不惯。可究竟不惯什么,他却也说不出来。
轻唔一声便侧身离去。他微动内力挣开身侧女子的手,冷淡道:“已经出阵,萧姑娘自重。”
白衣女子脸色一红,既而微红了眼眶,默不出声的跟在衍城身后。
云歌一直站在原地,身侧,慕扬和息华已回返,她却全然未觉,视线紧紧跟着步在温暖晨光中的两人。越看越觉得,那女子腰太粗,走路的姿势也不够优雅,就连发髻后那朵花也不好,粉色,俗艳的很。
“哎!看什么呢?”灰头土脸,息华拂着袖上的尘土,想起方才阵中的情形就忍不住抱怨:“师父也真是的,再无聊也不能自己闯自己设的阵啊!害得我和老五瞎忙半天。”
想起自己这不当不正的外袍,云歌气不打一出来,转身狠狠道:“活该!消息还没打探清楚就贸然进阵,活着回来算你命大!”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身子一闪,不见了踪影。
息华微愣了片刻,问慕扬道:“谁又招她了?”
**
师父没回来前,云歌总爱去师父的院子。有时候提水浇竹,有时候捂上面巾,将屋子里面外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师父生性凉薄,不爱繁复,屋内除了必要的摆设和书便在无其他。
打扫干净屋子,她总爱在里面来来回回的转悠,不敢做什么大变动让师父发现,就从小处着手。今天添一个镇纸,明天添两个花瓶,半年光景匆过,不知觉间她已搬了好些东西进去,却偏偏都藏得极好,不细看很难发现。
暮山后山有很多野生花海,品种各异,花开季节各异,故一年四季皆长开不败。按照原来,早上劈柴、学习完内功心法和毒理,她便会来后山摘些新鲜花束,在师父房间插上一些,剩下的拿回自己房中。
师父没回来前,她便猜到,师父若是看到这些,肯定不喜欢。她自也想好了一套说辞。若是师父说太扎眼,拿出去扔了,她就换素雅的采。若是师父说香味太浓郁,她就采些没有气味的。再不济,师父嫌弃插花女气,只要她详尽的介绍每种花的功效,以及对身体的益处,想来师父也一定会应允的。
怀中杂七杂八的捧了好些花,云歌念经似的一个个将它们的功效背过,身边,桃子仰头跟着,尽管是只母狼,眼中却锐气逼人。
“茯苓花,利水渗湿,健脾凝神。紫珠藤,安神养气,解舒助眠。桃子,你说这两种,我应该采哪一种呢?”
冷淡的瞟了她一眼,桃子翻身滚了两滚,压出一片空地,窝在上面小憩。
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云歌有些失落的抱着花坐在它身侧,望着远处蔚蓝天际喃喃道:“其实采花又有什么用呢?师父又不喜欢。”手抚上桃子的头,她怔怔的呆坐了会儿,半晌后自嘲的扔掉花束。“我啊…总是做傻事。走吧!练功去!”
**
看到云歌带着桃子进院,正在擦剑的手一顿,慕扬不解道:“你不是要找师父陪练?”
低着头,云歌眼神乱飘马虎道:“师父刚回来,怎地也要休息几天不是。”
“是么?”慕扬怀疑。
“是啊!”云歌弯身帮桃子理毛,本意是将它头顶两撮子不听话的毛捋顺,却不想越捋越乱,直到它的头上像顶了个鸟窝才讪讪作罢。
“五师兄,今天咱们学什么啊?”半年间,她已学了七十二式擒拿手,虽然威力不大,但招式她都记得清楚。六师兄说只要不断精进内力,总有一天,她只靠擒拿手也能名动江湖。
原本擒拿手学完,就要学兵器。御门虽不大,但每个人所用的兵器皆大不相同。例如,五师兄。他的身手极快,下手也狠准,故,舍长取短,短剑使得更为顺手。四师兄是点穴高手,不擅近身较量,是然兵器也不是刀剑一类,而是便于隐藏和携带的暗器。云歌闲来无事曾到他房中参观过,林林总总,大大小小,不下百种。
以此来看,兵器不在于重长,而在于精好。这好还不是材质装饰,而是适合。适合的,才是最好的。能将武者的招式威力无限放大。
按御门例,兵器是终身随伴,不得轻视马虎,一定是要师父来选的。所以,这半年她便一直练擒拿手,等着师父回来,帮她选兵器。不过,现在看来,师父应该无暇顾她。
不自主轻叹,云歌撑着下巴,懒懒得提不起精神。
唰的一声将剑收好,慕扬从屋内取了一叠宣纸出来,不知是要搞什么名堂,将纸张一一铺在院中石砖上。
“这是?”云歌纳闷。
慕扬淡定的铺好最后一张道:“今日就练纸上擒拿手,如若你耍完七十二式宣纸一张未破,便算是通过了初试炼,可以选兵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