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杰拉尔德,斯佳丽就把她同过去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日子的最后一丝联系埋葬掉了。
斯佳丽向最后一个人说了再见,等最后一辆马车的滚动声和马蹄声消失后,她回到母亲埃伦的账房,从那张写字台文件架内的文件里取出一件亮晃晃的东西,那是她上一夜藏在那里的。
听到波克抽抽搭搭地哭,斯佳丽叫来他。
斯佳丽拿出那块亮晃晃的东西,说:“波克,这是我父亲的金表,我把它送给你。你收下吧。”
波克吓得直往后退。
“波克,你值得接受这份礼物。我父亲生病衰弱的时候,是你照顾他,是你给他洗澡,是你给他穿衣服,是你给他刮脸……父亲若是地下有知,也会赞成我这么做的。波克,拿着吧。”
斯佳丽拉起波克的黑手,把表放在他的手掌里。
波克毕恭毕敬地盯着表看。
“波克,去把阿希礼找来,告诉他我要在这儿见他,马上就来。”斯佳丽说。
波克很快把阿希礼找来了。
阿希礼坐在写字台前那张小椅子上。斯佳丽开门见山地提出把她的锯木厂一半股权给他,希望他到亚特兰大来。
“阿希礼,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锯木厂有你帮助,我就放心了。你知道,我要有一段时间不能照料厂子……”斯佳丽希望她能拿怀孕和她没人帮助的理由来打动阿希礼。
“斯佳丽,请你别说啦!”阿希礼痛苦地说。
“这么说,你答应了?”斯佳丽紧盯着阿希礼,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
“谢谢你的好意,斯佳丽!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我知道我不是一个经商的人,我只能拖累你——想想你为这个家庭,为了不让我和我的家人挨饿,竟然把自己出卖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竟然去经商。你完全可以不必要这样做的,是我们害了你。我憎恨自己,我们简直是要饭的!斯佳丽。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最勇敢的了!”
“谢谢你理解我!”斯佳丽差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阿希礼不但没有鄙视她,还这样说,她怎么能不激动、幸福呢?斯佳丽更想要把阿希礼留在亚特兰大了。
幸好有了玫兰妮。玫兰妮一直想回到亚特兰大的家。
玫兰妮一听斯佳丽讲了事情的原委,就责怪阿希礼说:“阿希礼,你怎么能这样呀!眼下她要生孩子了,没有办法才请你帮忙的。在我们需要帮忙的时候,斯佳丽可是连命都敢豁出去。生我们的孩子博的时候,要不是她,我早就死在亚特兰大了。为了保护我们,她杀了一个北佬,你连想也不敢想的。现在你竟然拒绝斯佳丽的请求,你这样做不怕别人说我们忘恩负义吗?”
在玫兰妮的眼里,斯佳丽是天使,总为他们安排好一切。
这样,在苏埃伦和威尔结了婚,卡丽恩进修道院以后,阿希礼、玫兰妮和他们的孩子博,带着保姆迪尔西,来到亚特兰大。阿希礼把家安顿在佩蒂家后面的一所小砖房,两家的后院是连在一起的。
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尽管是一个简陋的家,但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玫兰妮心情十分舒畅、快活,那双眼睛依然像她做小姑娘时候的样子,清澈、纯真,无忧无虑。这是一个幸福女人的眼睛。
斯佳丽不能不感到费解:玫兰妮的身体很不好,而且战争、长期的悲痛和艰苦的劳动都不能改变那双眼睛里的内容。这到底是为什么?
斯佳丽的腰身越来越粗了,那腆着的大肚子连佩蒂姑妈那条黑色大披巾也遮掩不住了。
斯佳丽现在经常看到阿希礼,但不是单独看到他。他每夜从锯木厂回家的途中,特地到她家来转一转,汇报一天的工作。一般情况下,弗兰克和佩蒂都在,有时候玫兰妮和阿希礼的妹妹印第亚也在。
烦心的事情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斯佳丽。
自从斯佳丽把两家锯木厂交给休·艾尔辛和阿希礼负责后,她不再积极管理厂子了,可是厂子的经营却没有出现斯佳丽想看到的结果——厂子一直在亏本。
休是一个很勤勉的人,却也是一个没有经商才能的人。任何人都可以杀他的价钱,他不愿意以次充好,更无力与同行竞争。他连工人都对付不了。
斯佳丽心疼呀,眼看着一笔一笔的钱从休的手指间流掉,她却没有办法去改变。斯佳丽差不多要急疯了。只要等孩子一生下来,她就回去工作,她就辞退了休,另外雇一个人。
斯佳丽憋不住对弗兰克说:“我差不多打定主意了,我要租用囚犯在锯木厂里干活。用他们,我几乎不用花钱,而且给他们吃的都是最便宜的……”
竟然要雇佣囚犯!斯佳丽真敢想呀。弗兰克知道,斯佳丽真要做了这件事的话,他在亚特兰大永远也抬不起头了。弗兰克坚决要阻止斯佳丽的这个念头。
“斯佳丽,你不能这么做……”弗兰克摆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斯佳丽叹息着。要不是快要生孩子,她才不管弗兰克的态度,等生米做成熟饭再告诉他一声,就算不错了。
斯佳丽对阿希礼是寄予了厚望的。她以为阿希礼是一个读书人,理所当然地应该在经营上比她强,赚的钱比她多。可惜,实际情况是阿希礼经营的那个厂子不比休好多少。他跟休一样没有经验,一样犯错误,对业务的判断力完全是一个书呆子的做法,优柔寡断,不善于抓住时机。阿希礼还犯弗兰克犯过的错误,把木材赊给顾客……
斯佳丽不可能像对待休那样对待阿希礼。斯佳丽为阿希礼找到了借口,觉得阿希礼是不熟悉业务,阿希礼需要学习。
于是,在阿希礼再来向她汇报的时候,斯佳丽机智地向他提出建议,教给他对付顾客的方法,告诉他怎样跟顾客讨价还价。
阿希礼是不是把斯佳丽的话听进去了呢?每在这时候,阿希礼的眼睛里总有一种古怪的、死气沉沉的东西。斯佳丽无法理解那种东西。
斯佳丽只能伤心、无奈地看着她的竞争者们把她最好的顾客拉走,把她的生意抢走。要有可能,斯佳丽真想把她的眼睛放到她的两个厂子里去。
要等到斯佳丽回到厂子,那需要在六个月的时间后。
一想到这么长的时间,斯佳丽简直觉得暗无天日。
“除了这一个,我再也不会去生孩子了!”斯佳丽坚定地打定主意。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