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行把毒药藏在锦盒里,摆置在书房,房门被上了铜锁。”尹一道握着提前备好的焦炭,
落在字条上的字一笔一划尤为郑重。
到了约定时辰,他把纸条揉搓成一团,在离墙合适位置,大力扔出,亲眼盯着纸条无恙飞出墙外后,才蹑手蹑脚地回房就寝。
一个夜,帮外酒香炸成阎罗门下小鬼,无止境地将迷药送入人间。嘒夙帮内无一人不迷迷大睡,一觉昏沉到天亮。
尹一道被脸上的疼痛刺醒,这下也不在埋怨师父唠叨,乖乖穿衣走到铜镜前,往血疤上抹药粉,“慕风行,不是为了拿到你研制的毒药,我也不至于这样妆扮自己,几乎和鬼怪无分别。”
自古女为悦己容,可今日他尹一道却为仇人改换容貌,说来也是孽缘。
庭院,陆钦和慕风行在议事,帮内其他人把他们围成年轮的圆点,尹一道一来,肆无顾惮,偏要闯进去,却连缝隙都被最外边的人堵住,钻也钻不进去。
“慕大哥,你睁大眼瞧瞧你的这帮子兄弟,太无礼了。”
任凭尹一道如何气急败坏地推他们,这几层人墙都成了石像一样,冷着脸没人搭理他。无计可施的尹一道,只好盘腿坐在地上等里面的人出来。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慕风行来到尹一道身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尹兄弟,地上凉,不适合坐人。”
“慕兄,你这人真荒唐,把我晾在地上,明明远离朝堂却日理万机,把我整的好比那游手好闲的浪人。”
“要不这样,陆钦你带尹兄弟上市集转转。”
“是,帮主。”
慕风行历来不喜显喜乐于形色,但他一闪而过的蹙眉还是没逃过尹一道的法眼,尹一道心脏咯噔一下,“他的五官微变,那压制的怒火是在厌烦我在嘒夙帮吗?”
“尹兄弟,这钱袋里的钱,全是你的,千万不要吝惜。”
尹一道接过重过泰山的钱袋,惊叹不已,“慕兄,对兄弟我真是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到真就到了市集,尹一道一面是想买空所有铺子,一面又不敢买,一是胡乱散财太张扬,二是自己今儿是以男儿身来这儿的,买什么都不合适。
市集上,气味绵柔,脂粉味与饭食味相处密切,毫不冲突。在这么多香味中,尹一道唯钟爱一抹酒香—青糯米酿造的冰糯酒,温一盅入喉,能把冬日酒魂灌入骨子里。
尹一道夺命狂奔,把陆钦甩在后面,抓了一大把银子,啪地好几响声,花白银子高高堆在放酒坛子的桌上。
“老板,这堆银子够买几坛你就给我装上几坛,还有下酒的蟹黄饼,明州鳌也给我包上。”
“好嘞,这位公子,您稍等片刻。”
卖酒的小贩就像遇见了土财主,笑开了花。
陆钦并没有上前去阻止尹一道,而是调侃尹一道的酒量:“自己的酒量,几杯倒,哪里借来的勇气。”
小贩把所有的酒都提了过来,尹一道高声招呼陆钦过来,“陆兄弟,陆兄弟。”
陆钦看到酒山,愣怔了一下,眼白上天,逃了。
“诶,诶,陆钦!”
“老板,这些管送到府中吗?”没办法,尹一道也只有舔着脸去求那小贩。
“管!管!管!我以后的生意还指着您多多关照呢。”
陆钦站在嘒夙帮门口,赔笑:“尹兄弟,适才,我肚子疼痛如绞,就先回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哈,陆兄弟呀,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些酒,你和兄弟们去分了吧,你们帮主的我亲自去送。”
“帮主他在书房,尹兄弟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
“不碍事,我送了就走。”
书房里,慕风行在研墨,描丹青,聚神于画上,世人为了养心神作画,他又为了何事作画,从前懂他的只有楚晗一人,而今时今日徒留他一人埋没思绪。
“慕兄,我给你送酒来了。”
“不必了,尹兄弟。”
“这酒是冰糯酒,你不可不喝。我给你放这儿了。”
酒会醉人,也是最体贴的迷药。要是十几日的慕风行,一定会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就算酩酊大醉也不会停下来,可,时间冲淡的情怨使他再也不想沾酒。
慕风行只是草草瞥了一眼,继续笔墨觅知己。
帮内兄弟尽啧啧称誉尹一道义气,是个大方的主儿,乃至有些人还大吐苦水,借着醉意指着酒坛:“帮主你学学尹兄弟,你都不买酒给我们这些兄弟喝。”
陆钦微醺,一扬手又放下,驳斥道:“你们这帮人也太好收买了,晓得喝酒易误事么,帮主不给你们买自有他的道理。”
庭院的梨树下,众多醉鬼席地而坐,挥霍谈笑,好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