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钦猝然酒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干弟兄周围,他们所有人身上皆盖着棉被,他把被子一拖开,一个个像破壳鸡崽似,哈欠声此起彼落。
“好冷啊。”“别抢我的酒。”
陆钦对着其中两个人呼了两巴掌,“成笙,成勉,还想喝吗?。”
“哎呦呦.”“哎呦呦,不喝了。”
成笙,成勉兄弟俩揉着脸,从地上搀扶着爬起。
“您二位,够能睡的。”
“姐夫,你下手真狠。”成笙埋怨陆钦时,成勉在一旁表示赞同。
“你们从小喝酒还少吗?也能醉成这副模样。快带兄弟们去醒酒。”
“遵命,姐夫。”
这边,慕风行在书房枕着书卷将就睡了一夜,如若不是门外的动静太过吵闹,他还在梦里见旧人。
慕风行醒来准备起身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脚边却发出酒坛翻倒的声响,接着尹一道整个身子以枯木之态砸向他。
未及慕风行闪避,尹一道挪了挪脚,自身弹了回去,糊涂地在地上摸索,勾过一酒坛,把下巴颏扣在酒坛上,登时拢在胸前。
要说慕风行一点儿也不嫌恶这个龌龊酒鬼,无疑是不可能的。一旦揭露了这酒鬼的确凿身份,他必能当机立断,灭他生路或是放他一马,到时也不用处处忍让。
“帮主,帮主。”
“我在书房!”
陆钦前来认罚:“帮主,我昨日带着兄弟们放纵了,请帮主责罚。”
“是该罚,药库无人看守险些误了大事,不过,昨天风大,院子的地又寒冷彻骨,权当是对你们的惩责了。行了,下去醒醒酒。”
这话一下打消了陆钦的猜虑,帮主还是那个冷冽阴漠的帮主,压根儿不懂体贴兄弟。那他们身上的被子莫非是尹一道盖的。
“是,帮主。”
陆钦与慕风行一前一后,均离开了书房。书房里的尹一道眯着缝隙,徐徐睁开双眼。恐怕装醉装的太久,累的也够呛,连四肢也僵了。
尹一道出了书房见到陆钦,禁不住戏谑,“昨夜你们在院子里,喝的真够醉的,一群男人搂抱成团,真是难得瞧见你们这么情深似海的样子。”
“我们身上的被子,可是你盖的?”
“不然,你以为是你们帮主发的善心么?”
“我替众兄弟谢过尹兄弟。”
“谢什么,毕竟也是我的错,不该请你们喝酒。”
“尹兄弟,哪里的话,我们还要谢谢你的冰糯酒。”
陆钦被冰糯酒收买的少了些抵牾,这人心被酒一下子释开,嘴巴也明朗了。
尹一道送酒送暖意这招棋,也下对了,落子事半功倍。
阅酒大会,金石丝竹喧天,不失为人间的袅袅仙乐。舞姬半面遮纱,红荷素裙润得一身柔白,她们手中的剑恰似花开在骨,把在座的江湖之士全迷得神思恍惚。
偌大个酒宴,唯有思绪安定的尹一道最为清醒,任何人的行径都被他抓在眼里。江湖榜上的英雄豪杰,狡黠小人坐在一起,分不清你我,连脸上的神采也相仿。
而鸣幽派,金仓阁,影雾宫,碧崖宫,虚紫教,嘒夙帮六大帮派掌门人由明林帮副帮主年锦末引至府中暗房议事。
慕风行独揽盟主之权,已有三年之久,始于雷霆教教主毙命。武林门派之间的阴阳之道,得由他从中拿捏。在这暗房里开的骷藻节,是已死的雷霆教教主黎刃和他共同筹画的。对外称之阅酒大会,武林中略能排的上,名号均在受邀的名册之中,酒宴座无空席,歌舞升天。有人痛快淋漓,饱食而返。也有人还未饮尽盏中酒,便被带到暗房成为骷藻节的祭品。
少有人清楚,这场盛宴实乃掩盖炼狱传出的骇人的悲凄声。
暗房中,陆钦受命将混入锦盒中的四瓶毒药—七情火,若失散,断命花,魂癫水依次取出,安放在铁笼前。
“去把人给我带到暗房!”明林帮帮主驱使几个蒙住耳目,着玄青衣的手下,去带人。
俄顷,玄衣人绑来一位长相与慕风行极相似的人,他明知自己死期将至,却漠然无惧。
那被绑住的人,被慕风行踩在脚下,“你可真有能耐,我找你可是颇费心血,你不逃命去还敢来?”
“你摆这场酒宴不就为了等我么?如今我来,就是来把我自己的命送给你!”
“怎么?嫌自己害的人太多,不能心安?”“既然如此,陆钦,药给我。我要亲手送他一程!”
那被绑住的人被陆钦丢进铁笼,慕风行一手拉着套在他脖子的绳子,另一只手把四瓶毒药全灌进他喉咙。
那人吃了毒药后,原地不动,对着慕风行笑得诡异,蓦然功力大增,内气冲出身体,自行解开绳子,不给慕风行反应的机会,积满黑烟,向他心口击来一掌。
其余帮派的掌门人目睹情形不妙,纷纷上前去救慕风行。陆钦刚想为帮主报仇,不料那人阴笑数声,断了气。
慕风行中了毒掌,心口发黑,晕倒在众人的簇拥中。
棋中局,落子无悔,谁受了伤,谁又能保全自己的性命。慕风行能统领江湖数年,又是制毒圣手,这场局他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