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伤心的事也会过去,宠唯一静静坐在床边,也不劝她,她心里痛,总要把眼泪流干了心里才会舒坦。
“咕噜……”猛地一声叫唤把宠唯一拉回了现实,她诧异地转过头去,才见文优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宠唯一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竟然毫不自知!
“你等着,我把汤热一热。”她说着起身,病房里配备了厨房,鸡汤还剩下半盅。
等到重新端出来之后,文优很快就把汤喝完了,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问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糟糕?”
宠唯一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文优吐出一口浊气,转而道:“你不饿吗?”
宠唯一一怔,随即道:“我刚才吃过饭才来的。”
“不是,”文优顿了顿道:“我才怀孕的时候饭量明显就增加了……不过也可能是人不同。”
不管怎么样,她肯开口跟自己聊天就好,东拉西扯也比自己憋屈着强。
又坐了一会儿她才道:“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一一,”文优拉住她的手道:“你精神不好,别来医院了,医院的味道也不好闻,让素素过来陪我就行了。”
宠唯一笑笑,“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意思,出来走走。”
“走也没有到医院走的……”文优迟疑了一下,终于没有说什么了,宠唯一现在这个情况还跑医院来,说到底也是为了她,这劝说的话说出来也有点苍白无力。
宠唯一提起汤盅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文优才叫住她,“一一!”
回过头去,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文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振作起来的。”
宠唯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
从医院走出来,宠唯一轻轻揉着腰,自从有了孩子之后身就协调不起来了,一身软的没劲儿,恨不得一天都躺在床上。
“嘀嘀!”一辆车子从后面开过来,裴亦庭滑下车窗对她道:“唯一,我送你回去。”
宠唯一点点头坐到他旁边,道:“去写意园。”
裴亦庭没有意外,从一开始他的车子就是朝着写意园的方向去的。
“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吗?”车内寂静,他开口问道。
“我倒没什么问题……”宠唯一下意识停住了后半句,转而问道:“大哥,开枪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裴亦庭面无表情地道。
“死了?”宠唯一蹙眉,这么容易就让人死了?
“那……”她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裴亦庭打断,“唯一,这事我会处理的。”
宠唯一沉下心,缓了缓神色道:“我相信大哥。”
“你还想问我有关文优的事吧?”裴亦庭瞥她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她在踌躇什么。
“是,”宠唯一干脆直接说处得来,“虽然这件事不该我过问,但是现在闻泱已经死了,如果他父母知道文优的孩子不是闻泱的,文优该怎么办?”
裴亦庭面色沉肃,他本来就处在矛盾中,所受的痛苦不比文优少。
他真正想要的不敢接近,可以拥有的却又不敢轻易占有。
“但是这个孩子是我的。”他平静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我知道,”宠唯一咬咬唇,突地提高声音,“但至少不是现在!”
“文优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好。”裴亦庭突然叹了口气。
“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宠唯一偏头看着他,想要在他脸上需找答案。
裴亦庭注视着前方,一向冷硬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伤,“以前我没有照顾好她,以后,我会尽力。”
意料中的答案,但宠唯一却高兴不起来,如果没有秦霜,如果没有秦霜,这一切的问题是不是都能迎刃而解……
顾自摇头,她在心底否决这个想法,秦霜想抢文优的孩子,可却阴差阳错把裴亦庭的灾难带给了闻泱,现在她恐怕见也不敢见文优,更别说去抢这个孩子了。
宠唯一转头看了眼裴亦庭,无法想象这个男人现在心中的想法,很多事情踏出了第一步后面的灾难就接踵而至,本来就源自一场他不自愿的婚姻,为了这桩婚姻又搭上了一条人命,他会怎么做?
不过,恐怕也不在于他怎么做,裴亦庭虽然城府深,但却不像裴轼卿一样是强势的人,裴亦庭肯为了裴家牺牲,但裴轼卿却装模作样地跟老太太打了这么多年的哈哈,两人的坚持和底线不在一个基准线上。
如果是裴轼卿,说不定就是不动声色地铲除了周边的障碍,比如秦霜和秦家,然后把文优控制在自己的范围内,等她回心转意……
不过假设就是假设,裴亦庭当不成裴轼卿,他也不会这么做。
宠唯一终于觉出了裴轼卿以前说起裴亦庭时的那股莫名的悲凉感,以前她看裴亦庭只觉得他是个可恶的人,接近之后又觉得他可怜,到现在,也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了,总觉得他过得太辛苦。
就像被蜘蛛网缠住的猎物一样,只能在窒息中等待结束……裴亦庭,就是这样的人!
“大哥!”她脑子一动,脱口就道:“你逃吧!”
裴亦庭转头讶异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宠唯一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说到一半了,干脆就一块儿说完吧!
“大哥,裴家现在不需要你牺牲什么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应该去争取!”
裴亦庭停下车子,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起来,笑声扩大,最后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他抬手捂着额头,笑得前俯后仰。
宠唯一莫名地看着他,却又不敢随意打断他,只能瘪着嘴在一边等,等他笑完了发表意见。
“唯一,”裴亦庭终于停下来,眉宇间带着一抹欣慰,“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种话的人。”
“你从哪儿看出我是在牺牲了?”他别过头看着前方,目光沉迷,语调压低,“继承裴家最合适的人就是老四,他比我有决断力,但我也是裴家的人,没有裴家就没有我,投桃报李,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我做的事,不过是在回报裴家给我的一切,并不是牺牲。说句不好听的,这是等价交换。”
“可是……”宠唯一不甘心,这么强词夺理的话听起来却毫无破绽,难道为了家族的利益就要把自己的喜欢与憎恶全部抛弃吗?那这样跟机器人又什么区别?裴家是养儿子还是养赚钱的机器?
“老四没有这样跟你说过吧!”裴亦庭神色变得轻松起来,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笃信地道。
宠唯一沉默着点点头。
“老四都不急,你急什么?”裴亦庭扭头看着她,“老四这棵大树还不足以荫庇整个裴家,我,老二,老三,就是在补这个空缺。”
宠唯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却不能接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你还要等多少年?”等到死吗?
最后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薄凉地想一想,就算等到他死,那文优呢?孩子呢?
“反正日子不好不坏。”裴亦庭淡淡道。
这跟宠唯一的及时享乐主义简直背道而驰,她觉得人活着就是不要违拗自己的心意,必须要做出选择的地方尽力避免即可,就算避免不开,也要选择对自己伤害少的一方,这样才不会遍体鳞伤,不会让自己痛苦。而裴亦庭简直就是在把所有人的痛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伟大,这是蠢的表现!
额头上突然挨了一弹,她捂着额头抬起头,却见裴亦庭笑道:“别在心底骂我。”
宠唯一挑眉,他长的什么眼睛,这也看得出来?
“那二哥三哥呢?尤其是二哥,他不是一直随心所欲吗?”
“老二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裴亦庭的笑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就又恢复他平时冷凉的模样,“不过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当然,他的错只有裴家的人来背。”
“唯一,你也是一样的,你的随心所欲是建立在宠家之上,换句话说,是建立在每次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宠老爷子的焦头烂额上,你以为趋利避害这么容易吗?”
此消彼长……吗?宠唯一脑子有点混乱,一直以来坚守的观念在裴亦庭三言两语下竟然有点站不稳脚跟!
“叮叮叮!”电话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拿出手机见是裴轼卿连忙接下,“裴叔叔,嗯,我跟大哥在一起,很快就回去。”
“好……我先挂了。”她收起电话,闷闷不乐地道:“裴叔叔催我回去了。”
裴亦庭发动车子,随后再没有说句话,在他概念里,宠唯一这种胡闹的做法是极不对的,不懂为别人考虑是小孩子的表现,快当妈妈的人,以后还要站在裴轼卿身边,也该成熟起来了。
宠唯一压根不知道他的想法,径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承认有些时候是胡闹的过分了,但是把两者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不幸,但对宠家来说只是一顿饭甚至一句话的事,这样的交换简直太划算了,为什么不做呢?那些人都是她的朋友。
裴亦庭不说话,她也没有开口的余地,跟他说话太费脑子,又伤神。
把她放在写意园门口裴亦庭就走了,照面都没跟裴轼卿打一个。
裴轼卿走出来见到满脸疲态的宠唯一,愠怒中带着一丝诧异,这才出去多久就变成这个样子?
“从现在开始不准去医院了!”
宠唯一哀怨地看着他,“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怎么?”裴轼卿不解地看着她。
宠唯一挽着他的手臂边往里走边埋怨道:“我觉得跟大哥有代沟,从来没觉得跟人说话这么费劲儿。”
“你跟他说什么了?”裴轼卿挑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