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轼卿腾出手来捏捏她的脸颊道:“不要睡着。”
宠唯一往窗户边上缩了缩,闭着眼睛嘟囔道:“别吵我。”
裴轼卿失笑,见她实在犯困也没办法,虽然刚才她才说过要去见殷素素和阮绘雅。
宠唯一困的七荤八素的,哪还记得起那一茬,睡饱了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身上披着外套滑落下来,她连忙一把抓住,抬起头来寻找裴轼卿的身影。
望出去是一片蔚蓝,她诧异地瞪大双眸,怎么到海边来了?
裴轼卿拉开车门道:“下来吹吹风。”
宠唯一把外套放在位置上才走下去,迎面一股强风打来,她下意识按了按裙子,等到风过之后才将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仰头看着裴轼卿,问道:“怎么到海边来了?”
裴轼卿弯腰捡起一个贝壳抛给她,“偶尔还是要放松一下。”
宠唯一笑起来,“那我们来比赛谁捡的贝壳多!”
“我不跟小孩子玩游戏。”裴轼卿摆摆手,低头在沙滩里搜寻着。
宠唯一撇撇嘴,又凑过去问道:“裴叔叔,在找什么?”
“找几个漂亮的贝壳。”裴轼卿道:“以前小时候我跟老大他们来过海边一次。”
宠唯一又想起了钟毓秀给她看的相册,忆起裴轼卿孩提时代的照片不禁笑出声来,英明神武的裴四少竟然也会有那么稚嫩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笑什么?”裴轼卿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宠唯一摇摇头,“那时候你们玩儿什么?”
“沙滩上除了沙子就是贝壳,当然是玩儿贝壳,”裴轼卿在地上拾起贝壳又扔掉,道:“别人都是比谁捡的多,只有老大说比谁捡的漂亮。”
“这好像更难一点。”宠唯一也弯下腰寻找漂亮的贝壳。
“当然,”裴轼卿道:“因为下一个贝壳可能才是最漂亮的。”
“难怪大哥开珠宝公司。”宠唯一啧啧道。
“怎么这么说?”
“漂亮的贝壳才有价值啊,”宠唯一正儿八经地道:“证明大哥从小就是个钱奴。”
裴轼卿朗声大笑,“这么一说还真是的。”
“三岁看八十。”宠唯一拨开沙子掏出里面的贝壳,看了一眼又失望地扔掉,“裴叔叔小时候的理想是做什么?”
“军人。”裴轼卿道。
答应在意料之中,宠唯一微微一笑,跟他并排起来歪歪扭扭地朝海边找去。
“漂亮吗?”她高兴地支起一片白色的贝壳道:“这个!”
裴轼卿把贝壳收进袋子里,夸奖道:“不错,再接着找找。”
“你们找到了漂亮的贝壳用来做什么?”宠唯一转回刚才的话题。
裴轼卿莞尔,“全部被老二拿去勾。搭小姑娘了。”
“哈哈!”宠唯一大笑,漆黑的眼瞳里全是戏谑之意,“原来二哥花心是从小就养成的。”
“岂止是这样,他还哄骗别人小姑娘说亲他一下就教她们怎么找漂亮的贝壳。”裴轼卿失笑。
“后来呢?”宠唯一好奇地问道:“那些小姑娘亲他了么?”
裴轼卿点点头,“结果贝壳不够分,有几个小姑娘打起来,引来了大人……”
“二哥准挨揍了!”宠唯一笑意不断。
“不过不是爸动手,而是沙滩上其他的小子,因为他一个人霸占了所有的小姑娘。”裴轼卿忆起往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望着远方的海面道:“我们四个对将近二十个,被打的鼻青脸肿才回家。”
宠唯一望着他的侧脸出神,说起往事的裴轼卿看起来很轻松,眼神里带着笑意,不同于平常的冰冷。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不是一个母亲,血缘和情分却怎么也割不断。
忍不住伸手拥住他,宠唯一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柔声道:“裴叔叔,对不起。”
“傻丫头,为什么道歉?”裴轼卿盖住她交叠在他胸前的手,神色温柔。
宠唯一不说话,抱紧了他,她知道是自己让他为难了,瞒着文优的事让他心里愧疚。
“裴叔叔,干脆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她默了一会儿道。
“说什么傻话,明年你要进入画界,不要分神。”裴轼卿拒绝了。
宠唯一咬咬唇道:“我不想。”
裴轼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捧住她的脸,轻抚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一一,听我的话好吗?以前的事都不重要,把你的理想变成画画。”
这才是她的平坦大道。
宠唯一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让她成为画家,“要是以后我真的成名了,很可能就不会一直待在蔷薇园,你想见我的时候怎么办?”
裴轼卿因为她的话而愉悦,低头吻住她的唇,轻柔婉约,带着浓浓的呵护。
“不管你在哪儿我都可以找到你。”他郑重道:“一一,这是承诺。”
宠唯一鼻头发酸,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都怪他,话说的太煽情了……
“那好吧,”她一头栽进他怀里,“勉为其难答应了。”
裴轼卿拥着她,眼神放空,他知道,总有些事瞒不住,宠唯一最敬重宠铮道,一直以他为榜样,白璧无瑕的人突然变得不完美了,她肯定接受不了。
裴轼卿知道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不过三天时间,上头已经两次向宠正宏索要宠铮道和萧秋的遗物,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其实宠铮道和萧秋的遗物早就被取走了,留下来的并不多,现在连照片没剩下,宠家上下一时草木皆兵。
B市的消息漫天传,英雄宠铮道竟然被指出跟****有关联,他和萧秋的死也被人说的扑朔迷离起来,到底是英勇牺牲还是畏罪自杀,众人议论纷纷。
这个风尖浪口上,连宠正宏都没有出门,宠唯一也成天守在电视前看新闻。房间里的电脑被她砸了三台之后裴轼卿再没有放新的,只想等她冷静下来。
宠唯一看着电视里的报道,眼睛都哭肿了,指尖嵌入掌心,她不止一遍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真的!”她突然尖叫一声抓起桌上的水杯朝电视机砸去,水杯应声而裂,但电视里的报道还在继续:宠铮道被剥夺烈士称号……
裴轼卿听到响动冲进屋子里来,“唯一!”
宠唯一扑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急切道:“裴叔叔这不是真的!爸爸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他们凭什么剥夺他的烈士称号!”
裴轼卿握住她的肩膀,“一一,先冷静下来,这件事还在查……”
“爸爸和妈妈不是因为救你才去世的吗?为什么会被人说成是畏罪自杀?”宠唯一在他脸上寻找着,仿佛要找出一个答案来。
“一一……”
“这是真的对不对?”裴轼卿刚要说话就被宠唯一打断,她腮边还挂着泪,神色有些冰冷,“爸爸和妈妈不是为了救你……”
裴轼卿神色哀伤,抚摸着她的脸颊道:“一一,你怎么能怀疑你的父母。”
宠唯一怔了怔,死死咬住下唇,好一阵才道:“但是他们已经剥夺了爸爸的烈士称号……”
“一一,”裴轼卿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能道:“外人怎么看你都不要管,爸爸他是当之无愧的烈士。”
“这次的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所以,冷静一点,冷静下来才能面对这些问题。”
宠唯一心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才道:“裴叔叔,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爸爸是无辜的!”
“还要抓到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她眼中迸射出恨意。
“别担心了,”裴轼卿道:“我送你回去看看老爷子。”
宠唯一回过神来,出了这种事,爷爷才是心力交瘁的那一个,现在宠家的人不能插手这件事,裴家也要避嫌,他该是有多伤心!
去奉一园的路上宠唯一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一言不发地靠着车窗,动也不动。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父母的牺牲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那些人连死了的人也能拿出来做文章,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原谅!
爷爷好像一夜老了很多。
宠唯一立在书房的门口,看着坐在窗边太师椅上的宠正宏,一时间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唯一回来了。”宠正宏回过头去,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来爷爷身边。”
宠唯一抬了张椅子过去跟他面对面坐下,强装镇静道:“爷爷,没事的。”
宠正宏叹了口气,“你看你,眼睛都哭肿了。”
“爷爷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丫头,别担心爷爷。”
宠唯一眼眶泛起湿润,难过地看着他,喉间哽咽:“爸爸和妈妈的事一定不是真的,裴叔叔会找出那个搞鬼的人,还他们清白。”
宠正宏起身走过去,慈祥地摸摸她的头发道:“这几天没睡好觉吧,回房间去睡会儿。”
宠唯一为自己的软弱无力而羞愧,她既没有办法还父母的清白,也没有办法安慰近在咫尺的爷爷。
低落地走出书房,她对立在门口的裴轼卿摇了摇头。
“休息一会儿,这件事交给我了。”裴轼卿握住她的肩膀道。
送她回房间睡下之后,裴轼卿才转身去了书房,老爷子一直在等他。
宠正宏注视着面前这个年轻有为的孙女婿,平生第一次有了看不穿一个人的感觉,宠铮道的事情一被闹出来,他就察觉到当年宠铮道和萧秋的死不是像裴轼卿上报的那样,真相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他和死去的人才知道。
“轼卿,铮道夫妇是死在缅甸的,你还记得吗?”
裴轼卿颔首,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爸妈是为了救我才离世的,这点我很清楚,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善了这件事。”
“剥夺了烈士称号,这事不会那么简单,你老实跟我说,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宠正宏不相信他的说辞,他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宠家才隐瞒了一些事,但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事实。
裴轼卿垂眸,仿佛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样,“老爷子,爸和妈是当之无愧的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