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轼卿并不关心秦霜,因为在这件事中根本没有她做主的份儿,而裴耀海和裴亦庭之间必须有一个妥协的人,他希望不是裴亦庭。
“爸,奶奶,”裴轼卿开口道:“这是大哥和大嫂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钟毓秀自认为裴亦庭跟她是一路心思,所以当即点了头,就跟着裴亦庭赶秦霜走人。
宠唯一看着裴亦庭,难掩心中好奇,裴亦庭到底会不会点头,如果他说要离婚,就算是秦霜不想,他也有的是办法把婚离了,而他委屈了自己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逃出这个枷锁?
可惜啊,裴亦庭还是笑了起来,看着秦霜道:“既然你不想离,那就不离。”
宠唯一听到这个答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儿可怜裴亦庭,也许他真的是有点喜欢文优的,也想和秦霜离婚,只是这种那种的原因阻挡了他的脚步。
“大哥!”裴轼卿猛地站了起来,显然是反对他这么做。
裴亦庭却抬了抬手打断他,转向钟毓秀道:“奶奶,对不起,这件事我决定了。”
钟毓秀恼得不行,但她却不是吴婉,做不出以死相逼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果然是长大了,”她怒极反笑,“你的决定奶奶还敢说个不字吗?”
“方管家,扶我上楼!”
方管家为难地看了其他人,不敢动作。
“还愣着干什么?”钟毓秀回头怒道:“连你也要忤逆我?”
方管家连忙去扶她,儿子孙子都向着另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钟毓秀走了两步又停下,并没回头,而是径直说道:“这个女人迟早是裴家的祸根,今天你们都留她,我没话说,但我看了碍眼,以后也不用来老宅了!”
钟毓秀咬了咬牙,还是舍不得连裴亦庭一块儿给拦在门外,由方管家扶着,脚步蹒跚地上了楼。
老太太都这样说了,这件事也算尘埃落定,裴耀海看了看裴亦庭,欲言又止,但当着这么多人,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你们先回去吧,”他转过头来看着裴轼卿和宠唯一,“忙了一晚上,回去休息。”
裴轼卿缓缓吐了口气,带着宠唯一起身,“爸,大哥,大嫂,我和一一先走了。”
宠唯一的手放在他手心,能准确地感觉到他一瞬间的用力,刚才他是想让裴亦庭和秦霜离婚的。
被离婚这件事闹了一下,宠唯一心情反而平复不少,她见裴轼卿眉头深锁,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眉心,轻声道:“别自责了。”
裴轼卿按着她的手,闭上眼睛,疲惫道:“我也希望大哥过的高兴一点儿,而不是像个机器一样,为了裴家什么事都肯去做。”
“他现在不和秦霜离婚,也是为了裴家?”宠唯一不解。
裴轼卿睁开眼,眸光偏冷,“秦敏退下去,大哥想把秦霜扶起来。”
“为什么?”这显然在宠唯一意料之外,“这么辛苦才扳倒秦敏,为什么还要让秦家的人去坐那个位置?”
“秦霜是最合适的人选……”裴轼卿移开眼,静静地注视着车窗外的沉沉夜色,“秦敏退了,站在他那一边的人还在。何况,把秦霜攥在裴家手里再好不过。”
宠唯一抿紧了唇,好一会儿才道:“爸也是这个打算吗?”
如果裴耀海也是这么想的,那他对裴亦庭也太苛刻了。
裴轼卿摇摇头,“这是爸和大哥的事。”
见他不想再谈下去,宠唯一也没有再问,又道:“你今天太累了,不如让我来开车吧!”
裴轼卿这才恍然回过神,刚才在船坞发生的事他一直也没来得及安抚她。
“还是我来吧,”他牵起她的手放下眼下,“手还抖吗?”
宠唯一握了握手又松开,“已经没事了。”
裴轼卿还是有些后怕,凝视着她道:“吓到你了,这也在我设想外,以后不会了。”
宠唯一点点头,没忍住,还是问了:“那个狙击手是假的吗?”
“聂桅的人早就被抓住了,那个狙击手就是翟大,子弹也是假的。”裴轼卿目光柔和不少。
宠唯一不想去回忆那么残酷的场景,愧疚道:“我不该单独跟陆云萧出去,还把你牵扯进来,如果不是提前抓到了狙击手……”
“这样也好,”裴轼卿大掌温柔地捏着她的发梢,“你对陆云萧的戒心太低,现在你知道他心里的盘算,以后就要和他保持距离。”
宠唯一不免难过,对陆云萧的感觉,早已不像三年前那样单纯的依赖,他的悲惨让她同情,也让她痛恨,他本来是她最亲近的人,却背对着她一步步走远。
可那是陆云萧,如果他陷在仇恨里,除了她,谁还会去拉他一把?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去追究是谁的对错,但对于陆云萧,她心中总存在着一份悸动,习惯留着这么一块地方给他,永远也不可能完全拔除。
头上挨了一巴掌,她抬起头去正对上裴轼卿认真的目光。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陆云萧,三年前是他利用你,欧阳文本来就该伏法,如果他真要恨,也只能恨我,以后不管是陆云萧还是乔海歆,都不要接触。”
宠唯一沉默一会儿才应了声。
裴轼卿和宠唯一走后,裴耀海单独把裴亦庭叫到了书房。
父子两单独见面,有些话却不能敞开了说,看起来僵硬无比。
裴耀海看着自己这个大儿子,惋惜之余又觉得愧疚,秦家的事,是他一再亏欠了他。
“亦庭,委屈你了。”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裴亦庭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刚才在客厅时他的激动早就不见了,面上波平无痕,看不到半点风浪过后的涟漪。
“我没关系,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裴耀海叹了口气,背手立在窗前,“秦霜是个好孩子,可惜你们没有碰对时候,两人见面的太晚了。”
裴亦庭不以为然,秦霜最厌恶他的冷血,即使是在聂桅之前,她也还是会选择那个暴躁得像狮子的人。
“你在外面那个女孩子……”
“已经断了。”他回答的轻描淡写。
裴耀海回过身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断了就好,断了就好,以后跟秦霜好好过吧。”
从书房出去,裴亦庭望着长长的走廊有片刻的凝滞,优雅与高贵的假面具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缝,眼中也迸射出骇人的冷芒,就像饿慌了的野狼,茫然又穷凶极恶的寻找着猎物,这一刻,只要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撕碎!
“还走不走?”秦霜转过楼梯,望着深处的人,她早就听到他关门出来的声音,见不到他下楼才走上来。
裴亦庭所在的地方光线比较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无法忽视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压迫力!
眉头皱起,秦霜直觉现在的裴亦庭不能惹,她转身就朝楼下走。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秦霜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加快速度,终于在拉开车门时被裴亦庭拦住!
当他的手臂从她背后伸出的时候她几乎吓得一个激灵,咬紧牙关回过头去,意料之外的是,裴亦庭并不如她想象中像恶鬼一样,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大大松了口气,她看了看他压住车门的胳膊,“要在这里过夜吗?”
裴亦庭拿过她手里的钥匙才拉开车门让她坐进车子,这让秦霜十分忐忑,看不懂他的行为,不过转念又自嘲起来,她什么时候看懂过他?
车子从裴宅出来没多久就停下了,四周都是山林,又是深夜,除了鸟叫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笑裴亦庭停下车之后只是取了一根烟出来抽,弄得满车都是烟草的味道。
秦霜忿忿去拉车门却发现被他锁死了,她怒视着他,“裴亦庭,你发什么疯?”
裴亦庭在烟雾中转过来看着她,目光阴鸷,“我要是发疯,你还能安安全全地待在这里?”
秦霜一噎,裴亦庭在退出军界之前,跟现在的裴轼卿的一个样的,不说其他,体能,非常优秀。
军人不分男女,如果裴亦庭在这里动手她也不会奇怪,力量本来就可以决定一切。
但她不是他的对手!
裴亦庭看着她的样子竟然好心情地笑出了声,“秦霜,结婚五年我可没见过你现在这样。”
“结婚五年我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秦霜说的毫无怯意,反正要动手,除了打人就是挨打!
“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滋味儿,终于体会到了?”她冷意嘲讽,“看着她跟别人订婚的感觉肯定跟心上插了刀一样吧!”
“秦霜,别激怒我。”裴亦庭猛地将烟掐灭在手中。
“也就只有现在,你还像个人,”秦霜转头望着窗外,视线里除了黑暗也没什么东西,但就是不想把目光对准他,“裴亦庭,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为了裴家你能做到这样。”
“不过你别指望我感谢你,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你也不会留我。你对秦家做的事我不会忘记,秦家的大权一旦交到我手里,我不会像我父亲一样任裴家摆布!”
裴亦庭冷笑了一声:“摆布?”
裴家对秦家从来都只有宽纵,什么时候摆布过?
“被摆布的人,恐怕是你自己,多亏了你有这样一位好母亲。”
秦霜冷眼回头:“你没权利指责她!”
裴亦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说说你的情人?给秦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听说,他亲口在聂家长辈面前发誓,从此以后跟你断绝关系。”
秦霜的心宛如被利箭射中一样,聂桅歇斯底里的举动她看在眼里,要不是被聂家逼急了他不会这么做,然而真正等他这么做的时候,就证明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被放弃了!
黑白不相容,他们这条路本来也走不到头。
“我跟他迟早要断,这我明白的很,”她苦笑,“倒是你,你又何必放弃文优呢?我不会介意的。”
“我不能一辈子耗着她。”裴亦庭声音极轻,让秦霜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呵!”她笑了声,“裴亦庭,你这样也算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