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外面又传来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久久没有露面的聂戎带着他的三个手下走到了裴轼卿跟前,裴亦庭带来的人警惕让出一条道。
裴轼卿心中有数,聂桅看样子是被聂戎堵住了。
秦霜被裴亦庭钳着手臂,见到来人是聂戎而并非聂桅,松气时不免又有些失望。
聂戎立在车灯下,笑睇着裴轼卿道:“四少,别来无恙?”
裴轼卿瞥一眼身上的血,回敬道:“如果不是动作够快,这会儿你得到太平间跟我说话了。”
“四少说笑了,”聂戎压根不想提这个话题,只道:“家兄给裴家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已经把他送回去了,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裴家人的视线内。”
裴轼卿眼角带冷:轻描淡写就想把事情敷衍过去?
聂戎知道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完结,要不是他提前堵住了聂桅,他恐怕真蠢到以为裴轼卿结果在了他手底下而白白掉入别人的陷阱里!
裴家老二老三虽然没死,但也去了半条命,这回要是被拿住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看了眼秦霜,眼神微寒:说到底,还是红颜祸水!
“家父知道四少急需蛟龙潜水艇的资料,所以这次让我顺道给你带过来,”聂戎让身后的人把密码箱交到裴轼卿手下手中,又补充道:“除了蛟龙,聂家还将无偿提供一批军火,数量绝对会让四少满意。”
裴轼卿神色冷淡,并没有心动的样子。
事情到了这份上,聂家主动赔罪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可惜没抓到聂桅,光抓住了秦霜,效果不大。
“那她呢?”裴轼卿用眼神指着秦霜。
聂戎目不斜视,“我刚才说了,二哥从今以后都不会出现在裴家人的视线里,不相关的人当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东西我收下了,这次的事就先记着,”裴轼卿冷道:“如果聂桅再踏入裴家的势力范围内一步,我保证还给聂家的就是一具尸体!”
这是裴家最大的让步!
聂戎微微垂头,“多谢了。”
裴亦庭松开秦霜的手,淡漠揉了揉手腕,“可惜了。”
裴轼卿深有同感,然而却道:“事情还没结束。”
秦家是侥幸存活,但秦霜的父亲秦敏必须得退了!
秦霜再笨,现在也猜到了裴亦庭要对付的是她的父亲,她的事不过是一个借口!
咬紧牙关,她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心中痛恨到了极点,她被拿住了把柄就是秦家被拿住了把柄!
裴亦庭冷冷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该去见见岳父岳母了。”
“裴亦庭!”秦霜咬牙切齿地道:“有什么事我承担,我爸妈年纪大了!”
“大嫂放心,只是让两老回去颐养天年而已。”裴轼卿牵着宠唯一从她身边走过。
秦霜瞥了眼后边的陆云萧,无奈地跟着他们上了车。
“你穿的太薄了。”坐上车,裴轼卿就将外套披在宠唯一肩上。
宠唯一脸色依旧不好看,透过后视镜看着被抛远的人,深重的后悔袭上心头。
而陆云萧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车子离开,直至船坞恢复冷寂,只剩他一人。
裴家大宅,气氛绷紧的让人难受,宠唯一刚刚大哭过,脸也绷的难受,而厅内白而晃眼的灯光更让她难过。
钟毓秀双手交叠在拐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眼神却没放在对面立着的秦霜身上,而是盯着不知名的地方,好像在走神,又好像是在竭力的压抑怒火。
裴耀海坐在她的左手边,相对而言冷静沉稳的多,对秦霜,他更多是失望,也叹自己当初不该强行让两人结婚,否则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个局面。
偌大的客厅,除了方管家,佣人们全都避开了,明明空旷的不得了,宠唯一却还是觉得难以呼吸。
现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裴轼卿和裴亦庭去了秦家,还没回来。
偶尔抬眼看了一下秦霜,她却已经是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神色淡然,眼神没有波动,也让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外面终于有了动静,方管家连忙去开门,裴轼卿和裴亦庭并肩从外走进来,都是面无表情却暗带凌厉,像的出奇。
“轼卿!”宠唯一看到裴轼卿的一瞬间心里也平静了,刚才的事把她吓的不轻,生怕他出去之后再碰到这种事。
裴轼卿大步朝她走去,捏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而后将目光转向了秦霜。
宠唯一跟着他坐下,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到了裴亦庭身上,他走到秦霜面前,拿出一份文件搁在她面前的玻璃桌上。
“签字吧,”裴亦庭淡淡道:“这是你一直都想要的自由。”
秦霜微微睁开眼睛,“离婚协议”四个大字只让她觉得讽刺,她和裴亦庭虽然有名无实,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夜夜睡在她身边的男人竟然只在想着怎么对付她的父母!
她的婚姻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灯光刺眼,宠唯一分明看到了她睫毛上晶莹的泪光。
“我原本说的一年,现在这样的结果大大超出了你的预期,”裴亦庭仿佛在说着于己无关的事,“只要签了字,以后你想去哪儿都行,也可以去找你想见的人。”
秦霜倏地抬起头来,一双美眸中全是泪意,带着一贯的坚强,“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这件事?”
裴亦庭动作顿了顿,不理会她的质问接着说道:“离婚之后你能拿到的财产我也写在上面,你看看,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加。”
秦霜讽刺一笑,“你觉得良心不安吗?”
裴亦庭微微叹了口气,抬眸看着她,“秦霜,你非要这样?”
“你把我父母怎么样了?”秦霜根本没有看桌上的文件一眼,离婚协议她会签,但她不会稀罕裴家的一分钱,尤其是裴亦庭的!
“他们都没事,”裴亦庭神色转冷,“四肢健全地过完下半辈子没问题。”
他话音刚落,裴耀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眸色下意识一沉,却毫不迟疑地接起了电话。
只听对方说了一句,他就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挂了电话,客厅里只沉寂了一秒,秦霜的电话又急促地叫了起来,见是自己母亲吴婉打来的,她连忙按下通话键:
“妈,您和爸没事吧?”
吴婉在那头沉默,偶尔传来的两声抽噎声让秦霜心都揪了起来,她焦急道:“妈,您说话呀!”
吴婉又抽了两口气才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要跟亦庭离婚?”
秦霜一怔,蹙起了眉头,“妈,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拦我吗?”
“妈不准你离婚!”吴婉强硬道:“你必须跟那个野男人断了,好好跟亦庭过日子!秦家丢不起这个人,何况这件事本来也是你的错!”
“妈!”秦霜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即使是裴家逼父母离开了军界,她也还是这个固执地向着裴家?
“霜儿,不是妈狠心,现在你爸是不行了,你妹妹也还小,秦家就靠你支撑着,你要是从裴家出来,以后秦家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吴婉哽咽道。
“妈,不会的……”秦霜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婉打断,“你连妈的死活也不管了是吗?”
秦霜从小到大最怕听见的就是这句话,她不明白一向柔弱,宛如菟丝草一样只懂依赖父亲的母亲怎么会动不动就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更不懂她为什么不顾自己女儿的幸福,口口声声只为了秦家!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霜萎靡下来,自嘲地笑笑,她哪儿敢啊,五年前闹的那场还不够骇人吗?
吴婉口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一向敬重你公公,你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又安慰了两句,秦霜才挂了电话,老太太冰冷讥诮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她脸上刮过,不签字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裴耀海清了清嗓子道:“亦庭,这件事虽然跟秦霜有关但也不是她的错,离婚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这话一说出来,连钟毓秀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到这份儿上,他竟然还帮着秦家的人说话?
宠唯一看不懂这一局了,裴亦庭的打算肯定会提前跟裴耀海透气,要是他反对今天裴亦庭也不会拿出离婚协议书,但现在裴亦庭也是一脸不解,他这突然变卦是因为什么?
疑惑的目光转向裴轼卿,她希望他能知道点儿什么。
裴轼卿轻微摇头,裴耀海倚重秦霜他是知道的,但聂桅的事让老二老三差点丢了性命,对待秦霜他竟然这么宽容,实在跟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
“嘭!”钟毓秀一拐杖跺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也像地板反射的光一样冷硬。
“这婚必须离!”她怒道:“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媳妇我们裴家要不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说的太难听,秦霜脸上难免难堪。
“妈,”裴耀海缓了缓神色道:“年轻人一时冲动,老大前段时间做错了事,秦霜一时气不过才走岔了路,经过这事,以后谁也不说亏欠话,让秦霜跟外边儿的人断了就是了。”
“混账!”钟毓秀怒不可遏,“老大做的事他该认,可你看看这回的事,老二老三险些连命都送了,她谁不招惹偏偏去招惹聂家的人!”
“我看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了,”老太太眼光如刀,“上次跟老大闹恐怕就为了离婚!”
秦霜一双拳头捏得死紧,她只是不喜欢裴亦庭不喜欢这桩婚姻,又有什么错,要不是吴婉逼她,她才不在裴家受气!
裴耀海毕竟是长辈,干预再多也不如当事人说一句,于是就给裴亦庭递了眼色。
裴亦庭敛下双眉,晦暗难测的眼瞳显示着他的犹豫。
秦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道:“我不同意离婚。”
听到她这话,裴亦庭唇边竟然带起了怪异的笑,跟秦霜耗了五年,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地方,她竟然不同意了,他以为只要提出离婚两个字,第一个赞同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