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取下口罩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接下来看恢复的情况。”
钟毓秀大大出了口气,身体都软了一半,裴轼卿连忙扶住她,“奶奶,你没事吧?”
她摆摆手,“我就是有点累了。”
“让方管家送你回去吧,”裴轼卿又道:“这里有我和大哥就行了。”
“爸也是,你跟奶奶一块儿回去吧。”
裴耀海点点头,倒不是他有多累,而是担心钟毓秀的情况。
“这里交给两个孩子,妈,我先送你回去。”
钟毓秀紧张过了头,现在全身都在发软,心想留在这里也是添麻烦,于是就点了头。
他们两人走了,宠唯一才走到裴轼卿身边,道:“你饿吗,我去买点吃的。”
“不用,”裴轼卿面色恢复冷静,对她道:“你也先回去,我今晚可能就留在医院了,奶奶那边要你陪着。”
宠唯一看着他紧绷的额头,知道他的平静只是表象,本来想说点安慰的话,但触及到他神色中的冷硬,只得默默收了回去。
他是裴家的主心骨,这点他有分寸的。
刚走出医院宠正宏就来了电话,宠唯一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情况就打车回了蔷薇园。
裴尔净被送到了加护病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裴轼卿现在恐怕要两头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老太太。
收拾几件衣服就回了裴家老宅,钟毓秀见她过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头,吩咐方管家去安排住房。
宠唯一知道她心里难受,尽量不去烦她,以前由方管家做的端茶递水的事现在都由她来做,钟毓秀嘴上没说什么,却是默许了。
这几天早上她都起来的比较早,钟毓秀习惯早上喝一杯清醒茶,好在泡茶她学过一点,于是也主动揽了这活儿。
方管家看着她,颇为欣慰地道:“四少奶奶过来,倒是给我省了好多事。”
宠唯一低着头忙活,“二哥出事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力照看好奶奶。”
方管家连连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暗暗叹道:“说到底,还是四少爷有福气,虽然这桩婚事多磨,不过娶到了四少奶奶这样的没白费劲。”
宠唯一看了她一眼,明白她话里的含义,裴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秦霜只打过一次电话回来,老太太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很介意。方管家跟了她一辈子,肯定了解她的心思。
其实方管家背地里跟秦霜通过两次电话,大意是让她回来安慰安慰钟毓秀,不过秦霜每每都是敷衍了事,这让方管家也很是不满。
宠唯一是不知道秦霜的心思,不过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回来,就显得有点冷血了。
刚刚泡好了茶,方管家估计着钟毓秀要下楼了,就转身去了楼上。
宠唯一端着茶出来,看见两个佣人在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瞥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报纸,她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佣人吓得噤声,连忙把手里的报纸交出来,慌里慌张地道:“四少奶奶,我们知道错了,您别告诉老夫人!”
宠唯一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而后才拿起报纸来,秦霜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现,竟然占了整整一篇!
粗略扫了一眼就把报纸压在沙发垫下,她回头看了眼楼上:这件事不能让老太太知道!
钟毓秀下楼后没见到报纸,有些不悦地道:“今天的报纸在哪儿?”
负责收报的佣人进到客厅里,小心翼翼地看了宠唯一才道:“老夫人,今天送报纸的车没来……”
钟毓秀眉头一拧,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的火气一股脑就冲了上来,正要发作,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方管家接过之后就是满脸的惊喜,回过头来道:“老夫人,二少爷醒过来了!”
钟毓秀手里的茶杯脆声落地,她抓住宠唯一的手道:“唯一,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宠唯一点头,伸手扶住了她。
一进病房,钟毓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走到病床边,看着平日里最能笑最能闹的人这副病殃殃的样子,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勉强的笑意,哽咽地道:“老二,你可醒了!”
裴尔净脸上毫无血色,却还努力笑出来,哑声道:“奶奶,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吗……”
钟毓秀连连点头,又紧张道:“别说话了,你好好养着。”
裴尔净度过危险期,宠唯一也松了口气,她转头看着面露疲惫的裴轼卿,道:“现在总算没事了。”
裴轼卿舒心一笑,动了动僵硬的背道:“回去要好好补觉。”
钟毓秀这时回过头来,道:“老大和老四这几天都忙着,好在有唯一陪在我身边,现在老二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我让方管家在这里守着。”
告别了裴耀海,宠唯一才跟裴轼卿从医院出来,临走时他跟裴亦庭交换了一下眼神,她分明看到那其中的戾气。
愕然地看着裴轼卿,她小声问道:“二哥出车祸不是意外吗?”
裴轼卿发动车子,阴鸷随之暴露:“不是!”
“那是谁……”宠唯一忍不住问道。
裴轼卿沉默下来,思索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她。
宠唯一偏头看着他,“不能说吗?”
“不是,”裴轼卿顿了顿道:“只是这不是什么好事。”
宠唯一在心底叹息,裴家现在还有什么好事,秦霜和她的情人聂桅的照片被登的漫天都是,偏偏又在裴尔净出车祸的节骨眼上,等老太太回去,说不定会找秦家兴师问罪,到时候……
神色一滞,她回过头去,道:“大哥知道大嫂的事了吗?”
裴轼卿扶住方向盘的手倏然握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这件事秦霜脱不了干系!”
宠唯一哑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件事竟然和秦霜有关?
“你知道聂桅是谁吗?”裴轼卿沉声问道。
宠唯一点点头,军火商聂家有三个儿子,长子聂重溯,负责欧洲地区的军火贩卖,三子聂戎,负责亚洲地区的军火贩卖,而负责美洲地区的军火贩卖的,就是次子聂桅。
秦霜的情人就是这个聂桅,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秦霜是军人出身,竟然和聂家这样背景的人搅在了一起。既然裴轼卿问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裴亦庭是知道这件事的。
既然知道,他竟然还肯和秦霜保持名存实亡的婚姻,秦家究竟是多大的毒瘤?
当初交给文优的那份资料里,她详细地标注了聂桅的身份,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文优不敢揭露出来。说到底,她还是在为裴亦庭着想。
“车祸的事老二已经说过了,飞车党只是掩护,实际是真的有人想撞死他,这几天老大不眠不休地查这件事,”裴轼卿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聂桅竟然连遮掩都省了,就等着我们找上门!”
“他这样做,究竟目的是什么?”宠唯一喉咙发干,秦霜和他的关系披露,他是在逼秦霜和裴亦庭离婚,跟秦家人摊牌吗?
“秦霜。”裴轼卿几乎有些咬牙切齿,迟早,迟早他要拔了秦家!
“今天早上的报纸我没敢让奶奶看见,”宠唯一道:“但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
“瞒不住的,奶奶迟早会知道,”裴轼卿略作思忖道:“等我找到聂桅再说。”
宠唯一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而看着前方,她隐隐觉得,山雨欲来。
裴轼卿和裴亦庭忙的脚不沾地,钟毓秀不放心别人照顾裴尔净,绷着年迈的身体也要天天往医院跑,宠唯一就只能帮衬着照顾。
裴尔净稍微好点儿又恢复了精神,趁钟毓秀不在的时候还能打趣她两句,宠唯一已经不是第一次想甩手给他一巴掌了,却又害怕把他打回手术室,只能干忍着。
但让宠唯一来照顾他始终不合适,钟毓秀最后只能请了两个看护,还都是四十岁以上的。
裴尔净看着那两个膀大腰圆的看护顿时垮了脸,做着可怜样对钟毓秀道:“奶奶,您就不能请两个有助身心健康的人回来吗?这看的,叫一个膈应!”
钟毓秀知道他一贯乖张,又对女人的事没有节制,就连出车祸的时候车上都还跟了个妖艳女人,那女人只是把假鼻子撞歪了,到医院缝了两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所以她才故意找来这两个看护,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见老太太油盐不进,裴尔净又转向了宠唯一,恬着脸讨好道:“还是唯一来吧,虽然长相不出众,但也勉强过得去!”
“胡闹,”钟毓秀瞪了他一眼,“擦洗的事唯一也能做?”
宠唯一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这两个看护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别担心。”
裴尔净差点吐给她看,郁闷地缩回被子里,遮着嘴巴用不是很清楚的声音道:“奶奶,我想吃苹果。”
他本来指望钟毓秀指使宠唯一的,没想到一边的看护“姐姐”自告奋勇地拿起了水果刀,几个转儿就削了皮,还切了一块一块喂他嘴边。
裴尔净瞬间没了食欲,哭丧着脸转过头。
钟毓秀只当他在撒娇,起身冲宠唯一招招手:“唯一,我们走吧,让他好好养伤。”
“奶奶,您不能这样对我啊……”病房门隔绝了裴尔净的呼天抢地,宠唯一忍不住笑,垂着眼帘跟在钟毓秀身边。
钟毓秀突然止住脚步回过身来,眉目凝重地看着她,“唯一,你跟我说老实话,老四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面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宠唯一抿了抿唇瓣道:“他在找让二哥出车祸的人。”
钟毓秀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那人跑了?”
其实跟裴尔净撞车的人当场就死了,这件事钟毓秀还不知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转了话题道:“奶奶别多想了,现在只要二哥恢复的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