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立秋惊叫着跑来扶我，没时间再拖下去，我立刻缓过神来，叫来陆云昭。
“陆侍卫，传本宫密令！彻查昨日送进麒麟殿、还有祭祀时的所有酒和食物；在长安方圆一百里地都张贴告示，说皇后病危，请红云姑娘速速回宫侍奉！修书去乌桓，说他们之前进贡的仙药很管用，大汉不惜重金也要买下那位药师！”
“末将遵命！”
立秋好奇问道：“红云姐姐不是回家了么？我知道她家在哪儿！”
“立秋！”我殷切地望着她，“你也跟陆侍卫出宫去找！一定要找到红云，她手上有仙药！”
所有的酒和食物我也用过，但我却没事，究竟是谁下毒！？我心口莫名地发疼，为何中毒的只是他，我情愿陪他一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也好过一个人苦苦煎熬。
所有的酒菜都查过，并无可疑；告示贴出去了，但夏盈或红云能不能看到？以夏盈的功夫，若只身一人，逃出生天的机会很大，可如果他们全军覆没……我不敢再想……乌桓的药师既能配置解百毒的药，他一定有办法解毒。
心里越来越乱，我守在箕子床边不敢离开。注视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胸口每一次起伏，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他不会离我而去的，他舍不得。
“娘娘，请用晚膳。”
“等皇上醒来，我们再用。”
“娘娘，王司马求见。”
心一紧，若不是父亲非要杀刘秀，或许仙药已经找回来了。我挥了挥手，说：“不见，说本宫乏的厉害，已经休息了。”
“小雅……还是那么疼……”微弱的呼唤像根针刺入心窝，我握住他的手，“我在这呢！还差一天，明日的药服过以后，就不疼了。”
“朕到底什么病？”
我顿了顿说：“是吃坏东西了，我让太医再来扎几针……就不疼……”
“不要！”他拽住我的衣袖，“你想让我睡去，我不睡！小雅，我们说说话……”
“可你那么疼，我……”我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箕子，千万要坚持住，等红云带药回来，等乌桓的药送来！
他忽然一笑，那么轻灵，一脸满足地说：“看你心疼，我真高兴！”
我忍住泪，强行一笑：“哪儿有你这么顽劣的皇上，自己生病了还高兴！”
“恩，皇上不能生病，不然，天下子民……”他浑身一颤，紧紧地缩成一团，我大惊道：“怎么了？！皇上！”他昏厥了过去，我无力地倒在地上。疼痛越发剧烈，是不是死亡也越来越近……看着前日还搁在床头的酒杯，泪止不住地流，酒杯……我骤然起身，若所有的酒菜都无恙，莫非毒在酒杯上？
“传纪太医！”我连爬带滚地冲到殿门前，“快传纪太医！”
失魂落魄地找出我们腊祭那日用过所有的酒杯，目光落在那对玉杯上，倒吸了口冷气。谁也不能保证酒杯倒底是谁用，但那对雌雄杯，却分外清楚！
我忧心忡忡地来回踱步：“还不来？”
“夜深了，纪太医大概睡下了，需要准备一番。”
“娘娘！”小海面色煞白地冲了进来，“纪太医，家中遭贼，一片狼藉……全家被洗劫一空！”
我惊道：“那人呢？”
“府内空无一人，全都不知所踪！”
我紧闭双眼无力向后倒了去，立秋惊慌失措地唤道：“小姐！”
“将玉杯送去太医院，务必查清楚……”
动作那么快？杀人灭口、心狠手辣！我想起陆云昭无意中发现的箭头，一股凉意从头顶一直灌到脚底。我立即拿出一盒珠宝，交代陆云昭：“带着立秋走！改名换姓藏起来！情况危急，相信我！”
“娘娘……末将遵命！”
“娘娘！皇上醒了！”
小八搀着我进了内阁，脚步一深一浅。
我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用冰凉的手伏在他肚子上。希望我手心的冰冷可以缓解他的疼痛。
“箕子，还是让太医替你扎两针吧？”
他艰难地伸开手，揽我入怀：“不要，只要抱着你就好。几时了？”
“子时已过。”
“那就好，小雅，等辰时喝过药，我就不疼了吧？”
我忍住心痛，点点头：“恩。”
“我们聊天好不好？”
“好。”
“我们去窗边，还能看到月亮。”
在窗边铺了几层厚厚的垫子，把所有的火炉都围着垫子摆一圈，他静静地枕在我腿上，没再喊疼。我抚摸着他的发，凌乱散落。
“小雅，你看月亮，那么高，却那么冷、那么孤独。就像朕一样……”
“不会的，你要是冷，我就抱着你！你若孤独，我便陪你说话。”
“朕还没说完，幸亏遇到了你，我才觉得活着有意思。因为有你睡在旁边，我不冷了；因为有你欢歌笑语，我再也不孤独了！”他欢快地笑了笑，又捂紧了肚子。
泪泉涌而出，我偷偷地擦去，强忍着不出声。
“小雅，等开春了，我们去彭蠡泽！我找太傅问过了，的确是人间仙境，初春我们便去，你可以在那与仙鹤起舞！一定是好美的景色！”
我强颜一笑：“是，我一定给你跳最美的舞！”
“如果每次生病，你都这样哄着我，那我宁愿多病几次！”
我生生将泪咽了下去，只要他活着，我宁愿付出任何代价。
“小雅为何不说话？”
“我想听你说，平日你都不与我说心里话。”
“哼，谁让你老作弄我、嘲笑我！”
“哪儿有，臣妾不敢！”我粲然一笑，美如烟花。
他惊讶地抬头看着我，“原来倾国倾城竟是这样的美！你是月宫的仙子吗？”
“是！”我笑道，“因为月宫太冷太寂寞，我便下凡来了。”
“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他放松地嘘了口气，“那我们能相依相守过一辈子！”
“当然！”我见他没那么痛了，竟渐渐地坐起来，靠在我肩上，微微宽心。
“上次你念了句话：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很喜欢，还写下来了！因为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是那种感觉！”
“我也是。”
“小雅，朕想听你唱歌。”
“皇上，乐师都歇息了呢！明日吧？”
“不，你轻轻哼给我听！”
我见他脸色红润起来，欣喜道：“好，我唱！”
他乖乖地从后面搂住我的腰，头斜靠在我肩上。我轻声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阵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轻轻掠过，他伸长颈想要吻我，我温柔一回头，见他暧昧地笑着，双目微闭迎了上去。只是……一擦而过，他的头重重地耷在我肩上，环在腰上的双手蓦然一松，跌了下去。
“皇上！”小海一声哭腔喊出，满室的人跪下，一片嘤嘤哭声。一阵尖锐而悲切的声音在未央宫轰然响起：“皇上驾崩了——”
我颤抖地摸住他温热的双手，拉起来继续环在腰上，豆大的泪一滴滴落下，沾湿了发梢、衣领，直淌满紧紧交缠的双手。月色如此醉人，他也随之醉了，仿佛听见他在我肩头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压抑着哽咽，张口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箕子，你听见了吗？你睡着了吗？别丢下我……如果没有你，我便成了那轮孤寂的月，生无可恋……
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户，殿外已跪满朝臣。此时，我眼里再无他人，耳里再无他声。我紧紧抱着他，用手摸着他的脸，不让他那么快就冷去。
“娘娘！不要再唱了……娘娘节哀啊！”小七和小八一直跪在一旁带着哭腔求我。
立秋泣不成声，一面替我擦拭眼泪，忽然大惊失色地呼喊道：“流血了！皇后眼睛流血了！”
我漠然看了眼帕子上的血，眼前一黑。
“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