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涉险力战得脱免
“主人，醒醒啊！”
白飞羽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努力想要睁开双眼，但睡意令他如同置身无边无际的水中，怎么也靠不了那清醒的岸，只微微动了动头，便又沉沉昏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清甜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主人，主人！你醒醒啊！”
这究竟是谁在他的耳边叫？她在喊谁，谁是她的主人？
白飞羽烦躁不安地扭动着几乎已经僵硬的身体，与那无边无际的睡意做着顽强的斗争，半晌——
“啊！”
一团光彩夺目的火红刺痛了他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白飞羽被吓了一跳，几乎怀疑太阳跑到他近前来了，忙费力地撑起脑袋，却只模糊地看到了一团红影。
妖灵娃娃的！一定是自己昏迷过久，连看东西都看不清了！
白飞羽一面在心中诅咒，一面吃力地抬起右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再要看时，哪里还有什么红影存在？
青草坡上的伏击，五色湖边的智斗，詹小生那矛盾的表情，许多片段在他脑海中交错闪现，一会儿又是刚才那耀眼的红色，搅得他的头发痛起来。
“妖灵娃娃的！”
挣扎半日，白飞羽忍不住低声咒骂：“我是发了疯了吗？难道做梦了？”
说着便要起身，但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却适时地提醒了他：那并不是梦，那样惨烈的搏杀，那样生死一线的拼斗，是他真实经历过的。
略带茫然地向四周看了一看，白飞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这深林中。看来詹小生并未将自己带回北春府，这却是为了什么？
眼角余光掠过一样东西，他不由得心中一动，低头看时，竟是一套齐整的袍服，上面还压着几张银票。
“是……詹小生送的吗？”
白飞羽缓缓伸手抚过袍服表面，心中不知做何滋味，愣愣地坐在地上许久，终究还是将袍服拿了起来，穿戴停当，将银票收好，一拐一拐地走出了深林，一路沿着小径慢慢地前行。
被追着逃了这么久，经历三次生死之战，几天之内一直紧绷的弦急需放松一下。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赶到离此地最近的镇子，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前面隐约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影。白飞羽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明明是一条小径，怎的会有这许多人？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人影渐近，看上去都是些居住在此地附近的普通人，几乎个个手提竹篮，篮里装的无非是时下盛产之物，看来是碰巧遇上了某地开市之日。白飞羽微微皱了下眉：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过分热闹的地方。虽然依据帝国国法，出了帝都，北春氏便不能再对他进行明目张胆的追捕，但北春凡岂会是那么轻易便收手的？
一路默想，那镇子却迅速便近在眼前了。白飞羽凑前几步看了看立在镇子边上的界碑，见是两个古体大字“柳塘”，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动，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站在当地愣了半日，脑子里连半分头绪都没有，只好摇一摇头，却听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这位小哥，这乃是柳塘二字哪。”
此时小径上人已经很多，谈话声、笑语声此起彼伏，说这话的人声音也并不甚大，故而白飞羽没当回事，只当是别人闲聊，刚要转身，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这种古体字如今已经不多见了，难怪小哥认不得呢！”
看来的确是在跟他说话。
白飞羽回过身，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那张脸与寻常中年人也无甚不同，放在人群中很快就能湮没，但这样真诚的笑容却给他增添了不少光彩，让人没来由地对他有了好感。
迎着那笑容，白飞羽也微微笑了，“柳塘是吗？谢谢大叔了。”说着便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中年人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赞许的味道，“小伙子，你的运气不错啊，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赶上了庙会的盛况，可以多玩几天呢。”
运气不错？多玩几天？
白飞羽在心中无奈地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颔首向那中年人再次道谢。中年人连声道客气客气，向他点一点头便要离开，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想了一下才道：“忍不住多一句嘴，小伙子，庙会时住店可是很难的……”
说到这儿，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还要说什么，却生生卡住了，将白飞羽看了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白飞羽心下诧异，却也并未多想，跟在人群中慢慢地向镇中心方向移动，暗中却在留心周围的状况。刚走了不多一会儿，他便明白为什么那中年人说住店很难了。
因为这个小镇确实是个“小”镇，全镇竟然只有一家客馆。至于其规模，至少在站在门外的白飞羽看来，这样大小的房子实在不指望它能有非常多的房间。
想了半日，白飞羽还是举步踏进了客馆大门，早有伙计微弯着腰殷勤地笑着迎上来，“这位爷您来啦！您里面请！”
白飞羽微微点一点头，“伙计，有客房吗？”
伙计的笑容僵在脸上，变成了尴尬地赔着笑脸：“哟，这位爷对不住您了，今天正好有庙会，房间一早就被订光啦！”
果然如此。白飞羽微微叹了口气：“那就算了，你给我找个清静点的角落，上两壶酒。”
“好嘞！”伙计高声应着，“您这边请！”
一面说着，一面就伸出右手，依旧微微躬着身子，指引着白飞羽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您请！”
看了一眼伙计转身颠儿颠儿离开的背影，白飞羽默不作声地坐下，开始打量这个客馆。
正如白飞羽站在外面时猜测的一般，客馆并不太大，但布置还算精致，进门处用横板隔出一个小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各色鲜花，故而这大堂里飘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大概由于天色尚早，抑或是由于今日有庙会，整个大堂中竟只有他一人独坐，看上去是那样孤寂，连伙计在柜台前忙碌的身影也有些不真实起来。
“这位爷，您要的酒来啦！”迎着他若有若无的注视，伙计笑嘻嘻地微弯着腰走过来，手上托着两个还算漂亮的酒壶。
白飞羽笑着点一点头，示意伙计将酒壶放下，一面斟酒，一面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客房订满了，怎么这大堂之中倒除了我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呢？”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赔笑道：“这位爷真会说笑，虽说小的身份卑微，但好歹也算个人吧？”
白飞羽笑了，“伙计，看起来你很聪明啊。”
说着猛地抬头，正对上伙计复杂的神情和眼里一闪即逝的杀气，他却视若无睹，微笑着长身而起，就要作势走出这客馆。
“慢着！”
伙计猛地扔下手里的抹布，腰身瞬间直了起来，目射精光，声音也沉稳了许多：“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走出去吗？给我躺下了！”
白飞羽双眉一挑，与伙计冷然对视，冷笑道：“你倒口气很大，躺下做什么？不过对于你的掌柜来说，你的任务确实完成得非常好。怎么，事到如今，你那掌柜还不肯现身吗？”
门外忽地传来了击掌声，白飞羽循声转头，一个中年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客馆门口，正面带笑容向他二人望来。
“大叔，还真应该谢谢你呢。”
白飞羽盯着那人脸上真诚的笑容，缓缓地捏起了拳头。
中年掌柜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白飞羽，你的确够聪明，可惜还是着了我的道儿。这大堂里燃的是龙涎香，伙计现在要你躺下，那是为你好呢，免得一会儿龙涎香发作，摔了你可怎的是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十分真诚，一面就慢慢地踱了进来。
白飞羽沉默地看着他走近，忽地就笑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不知道大叔可肯指教一二？”
“哦？”掌柜的声音陡了扬了起来，显然对他的问题十分期待，“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这镇上只有你一家客馆，你又何必演那一出戏，定要跟我挑明客馆之事呢？你就是不说，我也别无选择啊。”白飞羽盯着掌柜，目光灼灼。
掌柜拊掌大笑起来，“问得好！白飞羽，我且问你，若我不说客馆十分抢手，你可会轻易走进来？”
白飞羽还未答话，那掌柜的脸却突然一沉，“愣着干什么？与我拿下了！”
一阵应答之声传来，客馆大堂突地就多了四个人，四个分别身着红、黑、蓝、白色劲装的蒙面人。那伙计显然没能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向掌柜问道：“当家的，既然他已经中毒，何必还要叫四使出来白费力气？”
掌柜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白飞羽，“你看他可有中毒的迹象？四使听令！”
“红黑蓝白四使在！”四个蒙面人轰然应诺。
掌柜面色阴沉，声寒如冰：“白飞羽乃是北春氏叛徒，命尔等速速将他拿下！擒获之后，送交族主处置！”
“遵令！”
整齐划一的应答声后，四个蒙面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欺身上前，将白飞羽围在中间，四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猎物一般。
“白飞羽，之前能让你屡次逃脱，那是詹队长错估了你，派去的都是技艺低下的武修之辈，所以你才能侥幸逃到这柳塘来。今日这四使可与只会使风刃的连山大不相同，你就认命吧！”
掌柜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在包围圈外，白飞羽却似乎压根就没听到一般，头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围住他的四个人。
红使当先发难，清叱一声，一道闪电横空劈下。白飞羽早有防备，就地一滚，又在地上连翻几次，这才堪堪避过。那闪电劈他不中，却将身旁的桌子震碎了三张，碎屑漫天飞舞，端的是厉害非常。
见红使一击不中，黑使随即念诵咒语，其余二使也纷纷出手，但见空中火花绽放，掌心雷、吸龙波、霹雳火几乎不分先后地向白飞羽袭去，瞬间将白飞羽整个吞没。
掌柜的脸上再次现出真诚的笑容。白飞羽是个不能修习祭师的废物，之前的侥幸只能说明他运气很好，在这样密集的术力攻击下，像他这种废物是没有可能逃脱的。
“下手不要太重。虽说族主并未特别吩咐抓活的，但他毕竟算是族主的亲戚，我们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带着得意的表情，掌柜扬声向四使如是说道。
但下一刻，他的得意便迅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甚至还有一些些恐惧。
在掌柜诧异的注视中，白飞羽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避过掌心雷，就在要被吸龙波击中的瞬间，身体诡异地拧了几下，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瓶子，竟将那霹雳火引得偏离了位置，被吸龙波狂搅一通，又加上白飞羽连发几掌，霹雳火竟呼啸着反向四使冲来！
四使皆以为白飞羽已是囊中之物，却不料术力反噬，一时呆住，旋即纷纷跃后闪避。白飞羽借势前冲，手上不知拿了什么只管乱戳，但闻惨叫之声四起，鲜血和残肢四处飞溅，待掌柜回过神来，已见白飞羽虽被雷电风火招待得灰头土脸，此刻却傲然立在原地，那红黑蓝白四使倒在地上声息全无，肢体残破，竟是俱都丧命了！
更加恐怖的是，想来四使发出的术力威力太大，就连站在一边的伙计也没能幸免，此刻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白飞羽盯着掌柜，缓缓勾起左边嘴角，绽出一个冷血至极的笑容，手中的鸳鸯锯仍在不断滴血，身上也溅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他自己的血。掌柜被这景象骇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他们都倒下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冰冷得像来自地下世界。白飞羽一步一步慢慢踏前，掌柜的脸色一发惨白起来，忽地厉声喊道：“族主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白飞羽猛然欺身上前，血雾飞溅，那后面的话便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白飞羽死死地盯着掌柜的尸体，剧烈地喘息着，但觉身体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尽管明知现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终究还是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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