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会说话以后,我总是急着教她叫我哥哥,当她把哥哥这一个词喊出来以后,我简直高兴的快要发疯了。这和我养花的时候,看着花朵慢慢绽放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话多绽放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个过程中的喜悦,也是慢慢的喜悦,而妹妹叫我哥哥,这时把这长期的喜悦一下子凝聚在了一起。
从此,我每个周回家都会给她买一点吃的,有时候是几颗糖,有时候是几袋零食,即使是我家有的,我也会给她买,因为这种感觉不一样。
妹妹每当我忘记给她买东西的时候就开始哭,给妈妈告状,嘟着嘴哭着说:“妈,我哥没给我买吃的。”眼泪就从她那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慢慢流出来。
这个时候的妹妹虽然是伤心的,但是在我眼中,却是最可爱的时候,于是我就会拉着她,走向别的小卖部,路上,她又赚哭为笑。小孩子的世界太过于简单,不是哭就是笑,而我们长大以后就不一样了。有时候你想笑,可是不得不哭。有时候你想哭,又不得不笑。
大一的时候,和高中时期谈的女朋友分手了。那时候,她不念书了,在社会上工作。她问我:“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你拿什么养活我?”我说:“我有握笔的手,和同别人不一样的大脑。”她说:“我不喜欢没有上进心的男人。”
有时候,别人问你,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可以离开你,而又能让自己心里面舒服的缺点。这个缺点能不能克服,大不大,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们早就有了答案。
这个妹妹五岁的时候离开我家里,离开的原因是六爸和六妈不想要儿子了。于是准备把这个女儿接回去念书,说,孩子也大了,该念书了。这几年麻烦你们了。
六爸和六妈带这个妹妹走的时候,父亲,母亲,妹妹去街上把这个在我家待了五年的妹妹送上了车,在街上哭成了一团,我躲在家里面没敢出去,我不敢出去,我害怕出去也和他们一样,甚至哭的比他们还惨烈。让别人笑话。没出去也有没出去的好处,就是我一个人在房子里面,透过白色的玻璃,看着外边哭着的人群,以及来劝说的街坊邻居。我感觉很有意思。
妹妹坐着车走了,白色的车子,车子渐渐的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想哭,可是总是没有眼泪,只是觉得心里面有一股腥气,就像吃了油一样,恶心,难受。
多年以后,每次和女朋友分手,我也有这种感觉。大一的时候,这种感觉最为强烈。
那时候,我刚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出着一群陌生的人,在这个时候,她同我分手。
于是我开始想,有时候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想着同她的事情,想到我躺在那红色的石头上,看着蓝蓝的天空,周围的小草在微风的推动下慢慢的摇摆。有时候想着,我同她在放学的时候,爬在栏杆上说话,我看着学校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她看着我。
想着想着,我就睡不着了,不是不想睡,我也想睡觉,早点睡觉,还要军训,可是越这样,越是睡不着。有时候睡着了,做梦还是梦到自己睡不着。这样的睡觉比没睡觉还累。
睡不着会让人产生幻觉,有时候会觉得眼前的树不是树,眼前的草不是草,池子里面的鱼也不是鱼,连水也开始梦幻起来了。世界上的一切都好像是想象出来的。
有时候,走在人群里面,看着人们彼此说话,明明你就走在她们旁边,看着她们的嘴在动,就是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看到的只有一张梦幻的脸。长长的头发在空中飘舞着,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我又一次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活在现实的生活中还是生活在梦境之中。有时候看一件东西会看很久,久到那件东西已经没有了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一次和同班的一位女生去操场的亭子上边坐着,我看到她的脸朦朦胧胧的,最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脸。我问了一句:“你还好吗?”她回答了,听到她的回答,我才从恍惚中醒来,原来这不是她。
一次和一位朋友一块去吃饭,菜上来了,我睡着了,就爬在饭桌上。醒来的时候饭菜还没有开动,又接着吃。
我有时候站在一棵树面前,看着它,看很久,我在想树是怎么来的?树为什么是这个形状?这个形状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后来在成长之中才给定下来的?
树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曾经有科学家做过一个试验,将树木种在花盆里面,十年后,花盆里面的土少了八两。可是这棵树却长了三四十斤。那么这些树的养料是从哪里来的?树成长过程中需要水,难道它的枝干就是因为吸收了水才开始壮大的?那么它的枝干又是如何成形的?树有思想吗?或者在它们中间是没有思想这个词的,那么它们是如何交流的?树一活就是上百年,它们幸福吗?
还有树旁边的小草,它每年都长在同一个地方,是不是每年都是同一个样子?哲学家说天下间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片完全不同的树叶。那么这些草呢?它们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长在这一片地方,是什么让它们一直留在这里?今年的小草和去年的是同一株吗?今年的小草是不是也如同人类一样,老子代替爷爷活着,儿子代替老子或者,孙子代替儿子活着?
有时候也想,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追求物质生活?房子、车子、电视、电脑、电话、手机、漂亮的老婆、丰富的生活?这些都得到了以后怎么办?我还是不知道树是怎么长的那么高,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思想究竟是哪里来的,是怎么发生的。
医学报道说人的思想来源于大脑中的某些细胞的化学反应,现在已经可以通过科学来制造这些细胞,那么制造出来这些细胞是不是也具有反应的能力?它们反应的时候会想着什么?这种反应可以控制吗?制造出来了这种细胞,人类也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了,那么人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在这种幻想与不停的拷问下,带来的是脾气的暴躁。这种暴躁脾气不会表露出来,只是在自己的心里面暴躁。就像我的外公和我外婆的关系。
我小时候总是好奇,外公和外婆为什么不睡在一个房子里面,我想,大概是他们老了,老了以后就要分开睡,我的父母老了也一样,也会分开睡,我也一样,我老了我也会和自己的老婆分开睡。
外婆和外公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他俩永远都不说话。有时候是外公骂外婆:“这个老不死的。”有时候是外婆小声的在背后骂外公:“这个老驴日的。”我觉得他俩的谈话很有意思。
那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全天下间所有的夫妻老了都一样,都像外公和外婆一样,两个人见了面不说话,住两间房子。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了很久,本来问一下我的父亲或者我的母亲就能知道答案,但是由于我那个时候问题太多,他们总是嫌我麻烦,也从来不回答我。有时候我问我父亲:“爸爸,你和我妈妈老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像我外公和我外婆那样分开住?也不说话?”爸爸笑着说:“嗯,会的。”我不知道真假。父亲一般只有在不笑的时候说的话才好像是真的,大多数时候话都是假的。用我外公对我说的话来说:“你爸爸说的话,十句你听三句就行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听前三句后三句或者是中间的三句,外公也不告诉我。
于是我只能在玩累了以后坐在那棵大杏树底下思考这些让我头疼的问题。有时候能想明白,有时候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