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对着清馨说道:“清馨!你这样一个大好的豆蔻年华,若是只陷在往事感伤里,可也是可惜了!这过去的已然过去,可是前面的路儿还要继续走!我真觉得,若是你身边,有一个如意郎君陪着你,方才是遂了我的愿呢!”
清馨听了,心中倒是感伤起来,她勉强对着清漪道:“姐姐,你这话说的也是!每日里我和父亲在宫里,闲来无事,他也会如你这样,很是劝我一番!姐姐的话,我自是都记在心里了!”言下之意,只想避过此话不提。
燕绥听了,只是在旁微笑不语。清馨想想又朝他道:“阿绥哥哥,你放心,安纯熙的事儿,我已然都放下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命运,竟是半点强求不来的!所以你以后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燕绥闻言,心中激荡,他对着清馨,诚挚说道:“萧小姑娘,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的宽宏,我燕绥都一一记住,来日定当重报!”
清馨听了,叹息说道:“阿绥哥哥,休要说什么回报的,我但求心安。这冤冤相报何时了?能放下的,不如都放下!”连清漪听了这话,不禁欣赏,她对着清馨道:“清馨,这琼妃出宫,你可将她尽快寻到!还有,这玉瓒被我囚禁在雍城郊外白屋一事,你可多多散布此消息,务必使雍城内外百姓们都知道才好!”清馨听了,初时不知何意,便道:“姐姐,这是为何?”
燕绥倒是明白了,便插口道:“清漪,你的意思是不是,这琼妃出了宫,便是一心要去寻那玉瓒?”连清漪听了颔首,清馨也是明白了,她叹息道:“琼妃也是待皇上哥哥情深意重的!她原也不是恶人!只是容不得他心中有别的女人!是以行事跋扈嚣张,再加上得了竹妃的蛊惑……所以她心中,一直将姐姐当做板中钉!不过这竹妃已然是畏罪自尽,但这琼妃……”
清馨想了一想,还是诚挚说道:“清漪姐姐,恕我直言,姐姐能不能再捉到了琼妃后,能放她一条生路?这素日在宫里,她待我倒也是极好,若是见她身首异处,我这心里也是不忍的!但是,清馨还是以姐姐为重,姐姐要是不愿意,我也是绝无异议!”
连清漪听了,倒是感慨起来,她重重对着清馨道:“好罢!清馨,我答应于你!我就留她一条性命!但是你也要务必答应我件事儿!”清馨见清漪终于同意了,心中高兴,便道:“姐姐要我做什么?”连清漪便笑道:“清馨,我并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愿意你多瞧瞧身边儿,天涯何处无芳草,说不定,这意外之喜就在你身边!”说着这话时,她一双水波秋眼,却是沉沉看着一旁不语的燕绥,自是大有深意。清馨哪里知道她的心事,听了,只是点头道:“但愿如姐姐所想罢!”
这厢连清漪和燕绥,立在墙柳下,看着清馨转过此处,乃至消失不见。燕绥方叹道:“这个萧萧小姑娘,看着倒是很有意思,这言语行事之中,竟是越来越像你了!”连清漪便笑道:“是么?怎么我之前没有瞧出,不过被你这样一说,倒却是有点儿呢!”想想她又道:“怎么,这像我难道不好么?”
她看着燕绥,心中一动,忽地说道:“阿绥,你既然看着清馨不错,为何不试着去了解她?她是那样一个不错的姑娘!”燕绥停了,心中觉得悲哀起来,他苦笑着叹息道:“清漪,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自是在你身上!不过,我从北疆国到了雅国,这一路上,我发现我竟是越发欣赏敬佩你了!这个小姑娘固然不错,可是天底下不错的姑娘多了去了?难不成我都要去交往?你们汉人说的‘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就可代表我的心意!”
连清漪听了,转身却是朝他明眸一笑,她道:“阿绥,你的心思,我当然知道!我的哥哥当初也是劝过我的!只是如今的我,早就没了这些心思了!自是‘心如止水’!”燕绥呵呵一笑道:“清漪,不要用这些说辞!方才我和你去了那地牢,我从你瞧着玉瓒的眼神中,可是瞧出了矛盾和不舍!你的心中,是不是仍旧没放下他?”
连清漪听了,只是说道:“阿绥,他是我的仇人!你怎会想到这些?想必是那地牢灯光昏暗,你一时眼睛看错了罢?”燕绥听了,便堵住她的去路,口中真诚说道:“好罢,清漪!你若是忘不了那玉瓒,心中还有他,那么你就回到他的身边去!你若是心中只对他存了恨,并无其他纠葛,那么就请你转过身来,我时刻都在你的身边!”他看着她,眼中熠熠生辉。
连清漪一时怔怔地看着他,他是这样专注,这样诚挚,似乎只要她一回头,她就会拥有不同的人生!可是她的心忽然剧痛起来,往事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她无法逃避,也无法忘掉。这些……苦痛的和欢喜的,失去的和得到的,似乎都已经刻进了她的生命里。
因此她哀哀说道:“阿绥,我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了!你是一张白纸,正好抒写大好华年!而我已是废旧的陈纸一张,早就满目疮痍了!阿绥,你该去寻更好的!”她如是说道。
“废旧的宣纸,写满了字迹,擦不掉抹不去!清漪,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是否,你的心中,依然还在为他等待?”燕绥沉声问道。
她不想再瞒他,听了,只是喃喃说道:“会么?我会如此么?我也不知道,大概不会了……”她抬头看着已是暮霭的天色,对着燕绥道:“天色已晚,我还是回宫去罢!你也去大营罢!这过了暮夏,多事之秋便要来了!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燕绥知趣,便扯过话题,苦笑道:“清漪,挥剑斩情丝,痛的也是自己!”他欲对她安抚,也像对自己慰藉。燕绥送了她到宫门口,见她慢慢走远,叹了一声,打道回营。
不日,就要到重阳节了,连清漪想起这几天,因忙着公事,已是疏忽去看父皇了,心中也颇觉内疚不安,正打算抽个时辰去瞧瞧,但见清馨已是走入这勤政殿里来。她对着连清漪道:“姐姐,我已然找着了琼妃了!”连清漪心里一动,问道:“她在哪里?”清馨却叹口气道:“她仓皇逃出宫后,竟化妆成个乞丐的模样,在雍城郊外白屋附近行乞徘徊!逢人便支支吾吾地打听!因连着几天不走,是以叫人起疑!”
连清漪听了,微微一笑道:“扮成乞丐,也要去瞧着玉瓒是不是?她倒是用情颇深,玉瓒如今落了难,而琼妃还这样不离不弃,倒也真是难得、难得?”清馨不欲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说道:“她如今已是关在了宫外一处封闭的屋子!姐姐,你想怎么处置?”连清漪沉吟道:“清馨,我是记得你的话儿的!自然给她一条活命!我想,那玉瓒一个人,在地牢里,定也是玉寂寞。莫如,就将这琼妃也一同囚入那地牢里,给玉瓒作伴去!琼妃知道了,自然是欢喜不尽!”
清馨听了,感叹道:“我的姐姐!你可知……之前她已经是废妃了!皇上哥哥定是不喜欢和她在一起!姐姐要这样……岂不是让皇上哥哥别扭么?”清馨鼓起勇气道:“姐姐,皇上哥哥心中只有你!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当皇上哥哥知道姐姐死了,被大火烧死了,那样痛不欲生、悔恨无比的表情!姐姐,你是在折磨、报复他么?”
连清漪低着眼道:“清馨,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有些仇恨,不是你想放就能放下的!现在的我……做不到!”她叹了口气,从案几上走下,背着清馨,对着屏风说道:“清馨,不要让我知道太多!我已是答应你了,留了琼妃的性命!”她转过身子来,叹息了几声,终对着清馨道:“我也并非全部都是为了恨!那样,我还能活在世上么?已是恨死了!你命人将琼妃好生熟悉一番,给她换几套合身的衣裳,便将她也押入那地牢罢!玉瓒见了自是又惊又喜!”
清馨觑了她一眼道:“这样,皇上哥哥会恼怒的!你明明知道他憎恶她!”清漪听了,却是又回到案几旁,手中握着笔,蘸着黑墨,专心写起折子来,口中却是说道:“是么?我只知道玉瓒也曾宠幸与她!这一日夫妻百恩的!我能不叫他们在一处么?玉瓒恹恹的,有个女人进去陪他,难道不是很好?”清馨听了,摇头苦笑:“不好不好!皇上哥哥定是非常生气!”
连清漪顿住笔,正色道:“清馨,在我跟前,不要一口一个皇上哥哥的,好不好?你不知我听了心烦?好了!就按照我说的办罢!改日,我得了空儿,定会再去地牢里瞧瞧这一对苦命鸳鸯!”清馨听了,无法,口中说道:“姐姐的意思,是不是只要将琼妃,也给关到那地牢里就行?”清漪点头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怎么你又问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