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易不解的问道:“那小主人为何还要老仆教给左丰说那些话?”
“如果左丰不说那些话,那怎么让卢植身处险境呢?”
听到庞统的话后,老管家庞易微微一愣,他觉得眼前这个五岁的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不是说卢植性格刚正不阿,而且为人极有远见,很有才干,是能够为即将崩坏的汉室江山力挽狂澜之人?就连你也是十分的钦佩,为何又要害他啊?”
庞统苦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易叔说的都对,可是庞统既然要在乱世中做出一番事业,辅佐一位英主,那就不能够让一位救世主出现。而且刘备自幼在卢植门下求学,对其品性、处事风格极为熟悉,因此不会任由其胡作非为,来到广宗已经半月有余,虽然卢植也派遣刘关张出战,可都是微不足道的战役,上次本来应该生擒张角,可是却被卢植故意留下破绽,放虎归山。”
庞易一下子愣住了,他本以为庞统从来不出营帐,因此对军中之事都是靠刘备口口相传,没想到竟然如此洞若观火。
“也怪我不太小心,要不是提前被其发现,也不会连累刘备。卢植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其立下军功,进而崭露头角,而且他知道我的存在,尽管不知道具体身份,可难保不成为隐患。”
“哎!”庞易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既然小主人心意已决,而且此事已经做下,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愿卢植先生能有一个善终吧。”
庞统看了一眼自己的易叔,他知道对方是一个心肠极好之人,如果说出实情的话,定然不会配合自己,可是这件事必须要做,就像卢植自己说的那样,既然知道注定发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这样的结果。
卢植军帐中
左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立刻有侍者为其重新斟上了一杯,他没有喝第二杯,而是笑道:“卢将军这酒实在是太烈了,咱家有点吃醉了。”左丰由于净过身,所以他的声音极为尖锐,甚至有些公鸭嗓,一般人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不过一身正气的卢植听来,却感觉十分的刺耳。
卢植轻蔑的看了一眼左丰,淡淡道:“使者在皇宫中锦衣玉食,常年伴随陛下,什么样的美酒没有喝过,这些乡野俗物自然不入法眼。”
左丰浑然不觉,依旧是谈笑风生,而刘备却暗暗皱眉,心中不禁替自己的老师捏了一把汗。照理说他为官这么多年,根本不应该如此不懂得人情世故,怎么当面对皇帝特使冷嘲热讽,要是将对方惹怒的话,万一给皇帝进了什么谗言,那么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刘备甚至有一种感觉,好像是卢植故意在激怒对方。
“咱家这次前来广宗,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查探前方军情,如果真如战报中所言啊,卢将军定会封侯拜相,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咱家啊!”
卢植冷声数道:“特使可以随意在军中询问,但是涉及机密之事,还请您代为保密,走漏了风声,要是让叛贼得知,那后果卢某可是承担不起啊。”
“卢将军这是说得哪里话,咱家也是陛下的奴婢,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咱家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左丰话锋一转,示意卢植屏退左右,想要与其单独谈谈。
刘备会意立刻要带着关羽和张飞离开大帐,可是却被卢植拦住,只听他淡淡道:“玄德是卢某的弟子,而这二位英雄也是玄德的结义兄弟,他们与卢某亲如一家,特使有话不妨直说,不必避讳他们三人。”
刘备面露得色,自以为已经进入了卢植的法眼,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留下刘关张三人,乃是另有深意。
“既然如此,咱家也就不再墨迹,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卢将军虽然率领大军在此平乱,可难免会有小人在朝堂之中作梗,因此将军还是要早作打算啊。”左丰说的并不算隐晦,可是却将自己的意思完全表达,卢植并不是莽夫,所以他相信对方已经了解到自己的画外音。
其实左丰完全低估了对方的智商,别说满腹经纶的卢植,就连张飞这样的武将都已经听明白了。别看张飞思维单纯,可是常年在市井之中做声音,所以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他虽然看不起宦官,可是却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此混乱的朝代,即便是两袖清风的清官,也得懂得这些为官之道。
果然不出所料,卢植没有思考,直接开口道:“特使既然如此直接,那必然是已经知道有人要拿卢某的短处,不知那人要多少好处,才能够为卢某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呢?”
卢植这句话说得虽然没有骨气,可是刘备却觉得十分正常,如果打点好一切,再凭借此次平定黄巾乱党的功劳,卢植一定可以平步青云,即便不能封侯拜相,能够成为一代权臣也是极有可能的。
左丰一听有门,赶忙道:“卢将军乃是清官,咱家也是十分的钦佩,所以并不敢为难将军,只要出黄金一万用于上下打点,其余之事则由咱家从中斡旋,相信不久陛下就会有封赏下来。”
卢植微微冷笑,道:“既然特使知道卢某是清官,那这一万黄金怎能拿的出?”
“将军好糊涂啊,您这掌管着五万大军,这军饷、粮草可是十万黄金也不止啊!”
刘、关、张微微色变,没想到这个黄门如此大胆,私吞军饷、粮草可是灭九族的罪过,可是他们也感觉到自己的无奈,因为当今朝廷,皇帝只不过是一个摆设,真正掌握政权的却是十常侍,逼得这群须眉男儿竟然对几个太监虚与委蛇,简直是奇耻大辱。
听说就连当今陛下——汉灵帝刘宏,都得称呼张让为‘阿父’,称呼赵忠为‘阿母’。如果大汉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定然会破出坟茔,大骂这些个不肖子孙。
卢植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说道:“现在就来军饷都发不出来,卢植可没有闲钱给特使去打点,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人在做天在看,卢某一生问心无愧,即便是没有好下场,那也不会做出这等昧着良心的事情来!”
左丰面色微变,他想要再次劝解卢植,可是对方却下了逐客令,只听他冷冷道:“来了这大半日,相信特使也看够了,天色不早,本将军这里还有些军务。两军阵前实在是不太安全,要是伤害了特使,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我看还是请您尽快回到东都洛阳为好!”
“你!”
“送客!”卢植不顾左丰那猪肝色的脸,直接指令军士将其搀了出去,并将其轰出了军营之外。
刘备刚要上来劝阻,却被卢植瞪了回去,等待左丰被轰出大帐,刘备不解的问道:“左丰固然是小人,可是老师也不必得罪他,这些宦官整日伺候陛下,如果他要是进了谗言,只怕老师会陷入十分不利的局面啊!”
卢植缓缓摇头,道:“玄德啊,你虽然此时雄心大略,但是一定要是文人风骨,这些宦官祸国殃民,卢某就算死也不会与其同流合污!”说罢,卢植拂袖而去,刘备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军营外,左丰面露愤恨之色,可是想起了那位无名老者的话,又无奈摇了摇头,看来他的话应该都会应验,自己回去之后也要早做打算。于是灰头土脸的坐上马车,不敢耽搁,连夜向洛阳的方向赶去。
不远处,庞统和庞易早就在军营外等候,看到左丰这么快就离开了,庞易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他开口道:“看来一切都被小主人料中了,可惜卢植一代名臣,很快就会身首异处,要是他会变通一二,可能结果却会迥然不同。”
庞统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易叔,淡淡道:“虽然昨日我和易叔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看着时间,子干先生不愧为当朝名士,竟然反而利用了左丰,将这个必死之局盘活了。”
庞易一下子愣住了,这都哪跟哪啊,小主人都没有听见他们说些什么,竟然还夸奖卢植,这里面难道有隐秘不成?
只听庞统继续解释道:“卢植早就知道左丰会向他讨要贿赂,而他却将计就计,彻底将对方得罪,而且不给对方勘察自己军营的机会,这就是为以后埋下了伏笔,想来他已经将这里的战况汇报给他的知己好友,等到东窗事发,即便不能全身而退,那也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
庞易又有些不太理解,他追问道:“既然卢植能够想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凭借他的人脉和能力,将广宗战局实况原原本本的汇报给皇帝,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要做的如此隐秘?”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我还在纳闷,为什么卢植这样忠君爱国之人,看透我的意图之后,竟然没有任何行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