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我进了私塾。私塾位于我们村东北方的山脚下,整个私塾也就七八个学生。私塾背靠着山,离私塾不远的山脚有两个早已废弃的瓦窑,瓦窑里乱七八糟的遗弃之物成了我们的天堂所在;其实所谓的私塾也就两间瓦房,一间略小的是教书先生的住所另一间较为宽敞的是我们学习的地方。
我们学习所在的那间屋子正门上方悬着一古旧牌匾,牌匾上正正方方的写有两个大字---书堂
教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名字叫李进才,此人黑面暴牙,两眼微凹,挂着个老花镜,透过镜片看到的两个眼窝好似两个黑洞,有点让人不敢直视的魄力。不过瘦的有些离谱,就像皮包骨的木乃伊又像晒干了的猪排骨,成天满脸阴沉着,好像家里天天被人偷了东西似的。大家明的叫他老先生,背地里却叫他鬼面煞或是老不死。其实别看他瘦而看不起眼,人不可貌相,他在我父亲那一辈就已经是他们的启蒙导师。他有一把两尺长的戒尺,被打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在私塾里就学的学生可以分为三个层级:
一为刚入学:主要学得是练抓毛笔写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些最简单的字。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来说,再大的痛苦也莫过以成天对着一支毛笔发愁。你要么不进去,进了私塾在鬼面煞面前没人敢放肆,他简直是人小容量大,黑洞似的眼窝子让人直视都能长鸡皮疙瘩。
二为满一年而未满三年:在这两年里主要是认生字,偶尔学一些论语之类的易懂文学和简单哲理。每天在规定的生字字数上不能认齐便会挨罚,甚至连午饭都吃不上。
满了三年就进入第三层级:学一些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渐渐的再往上就是练习写文章。
我在一二层级的时候李进才这老家伙对我比对其他同学都要严厉,尤其是第二层级,别人认得生字字数不够要么挨罚中午不得回家吃饭或是上课坐三脚板凳,但我就很有可能挨戒尺打手。所以我对着他不敢说不是更不敢发牢骚。但心里却是恨他恨得牙根痒痒的,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扁了。
我刚入学的时候,私塾里包括我也就只有八个学生。三层级的有三个,分别是:李一霸、农海龙、王明。
二层级的也有三个,分别是:梁堂、方四海和赵天鸿。而一层级的也就我和李虎两个人
三层级念之乎者也时二层级记生字。二层级念论语时三层级自学。而我跟李虎只是这间学堂的陪衬品。只要会写好自己的名字一层级也就算是及格了,所以只要我们不闹的凶,他们几乎忽视了我们的存在。
记得刚入学的时候,由于我对我家外面的世界不了解,所以显得特别乖。老先生交代的任务我都会一一去认真完成;有一回,在上课时间里老先生突然叫我到他的住处去,我到了门口却驻足门口,不敢入内。因为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以他的相貌和身份跟他单独相处是一件令人心慌的事。他见我不敢进去,其原由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他露出了个难能可贵但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的笑容,笑呵呵的道:“大志来来来,别怕……来,进来。”我无奈只好进去。老先生问我说:“大志,几岁了?”
我看他那样子是在尽量表现出他和蔼的一面来消磨我心中的害怕。虽然我心里依然还在打鼓,但至少让我紧绷的神经能得到少许的放松。我答道“快八岁了”他应道“噢……。”同时点了点头。接着自语道“大志……大志,鸿鹄之志,以你的做事的认真态度只要再接再励,的确有望做第二任国父。以后中国掘起的重担就尤你挑着了,唉………他们都没指望,尤其是像李一霸、李文虎他们你千万不要学。”
李一霸是私塾里的小霸王,他长着阔嘴宽鼻镰刀眉,发须直张怒目睁。宛然一副二张飞的面孔,仗着父辈有七个兄弟,所以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其父李追也是目中无人,不过长得牛高马大的,单论其外貌的确可唬人三分胆色。
李文虎,虽以我同龄,但个子比我高出一个头,老是把辫子盘在头顶,然后带个高顶帽子。浓密的眉毛呈一字排开,两只牛也是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呆谢。皮粗肉厚的好像就算天塌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的。其父李剑飞个子不甚高,胖胖的。是个屠夫,杀猪的。为人称不上凶悍,却是圆滑的很。可能李文虎打小就跟猪打交道混得久了近珠者赤了吧。
李虎人看起来比较木讷,但除了在他父亲和老先生面前有些收敛之外。其他地方其他场合他都显得肆无忌惮。不知他的脑子里是塞了豆腐还是换了猪脑,承天在想些什么都不懂。有一回老先生因有点事出去一趟,学堂里静悄悄的,李虎还是像往常一样抓着支毛笔在那里发呆,我则在练字。李虎突然别过头来瞪着大眼睛粗着嗓子招呼我道:“旺财”
我下意识的偏过头应了声“噢”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吃过鸭肉没有?”
我觉得莫名其妙,以我的家境兽类中除了龙凤肉外鸡鸭猫狗什么的我有啥没吃过,但我还是好奇看他想说什么,所以顺着他的话应道“吃过啊。”
他用不大相信的眼神瞪着我。说“真吃过?”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也点了点头自语道“鸭肉可比猪肉好吃多了”
接着又问道“你觉得鸭子哪里最好吃?”
我答道“我爸妈都说鸭腿最好吃”
他看着我很认真又显得有些神秘的告诉我“不对,是鸭屁股和鸭胆最好吃!”然后转过头去结束了我们之间的问答。
我一下子发懵了,是李虎把鸭子想象成了长四条腿还是我以前吃的所谓鸭腿并不是长在鸭身上的?或者父母骗了我。我心里暗下决心有机会我一定尝尝看。此时突然听到本该去年就毕业的李一霸放声的笑了起来。我才发现大家都在嘲笑似的看着我们。
后来有一次我在厨房里如愿以偿的尝到了鸭屁股,发现除了有股臭味外并没什么好吃的,咬了一口就扔掉了,然后又尝了一口挂在厨房壁钩上的鸭胆。苦得让我偷偷哭了半天。我才发现,别看李虎木讷,其实他心里精得很,他肯定也吃过发现不吃好才来拉我下水的。我觉得这家伙是在大大的假装糊涂,所以后来我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大虎;到三层级以后大虎的屁话开始多了起来,由于在私塾里混久了熟了,对老先生的胆怯心里也大多无影了,所以上课经常捣乱。
有一回,老先生要他背诵《花木兰》那篇文言文,他摇头晃脑的背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母鸡,吾愿当公鸡,不求tong眠寝,只求连理随……。。”老先生怒呵一声,快被这斯气得吐血,抓起戒尺气腾腾的踱过去,到了大虎的跟前,十四岁的他已经比老先生高出了一小节。老先生怒目瞪着他吼道“你给我站到下课,不许坐下。”老先生发威我座在大虎旁边都还有些心慌。我知道大虎屁股也肯定在发毛,但他还假装表现的很镇定,我开始有些佩服大虎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