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透过被掀翻的屋顶,打在凌乱不堪的舞池,滴滴答答,梅姬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满地鲜血顺着被毁坏的水池溢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脸颊。她渐渐的醒了过来,发现仇敌们的死状凄惨,心下大快,却又大惊,眼神复杂:这些都是他一人所为么?
很快,她身体逐渐恢复,便向着城主府外走去,却不想还未出府门,便已然发现府中上上下下,无一活口,心下大惊:好狠的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未放过,到底是有多大深仇大恨?一出那威严的城主府门,梅姬发现路边树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鸦,梅姬经过之时,它们仿若小鹿受惊,群鸦展翅,飞向月色渐明的夜空之中。
然而让她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当来到城镇大街之时,发生的惨景几乎令她一度窒息,到处都是死人,有的人脸上透着绝望,有的人还未有过多反应便已然失去了生机,有的人在睡梦中死去。紧锁的城门前,无数尸体叠加在一起,她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他们无论如何努力敲打城门呐喊求生的绝望,血气冲天,到处都是鲜红之色,整座苏乌城漫尸遍地,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一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在屠城?又是谁那么丧心病狂?城中那么多善良无辜之人,好狠的心呐!梅姬攥紧了拳头,会是他吗?那她又该如何自处?大仇得报,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孽畜,魔障入体,竟干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梅姬听见城外传来一道带着疯痴的滚滚雄音,很快就从失神之中恢复过来,向着城外而去。
来到城外,只见一衣着褴褛不堪道士打扮与一血衣袈裟和尚打扮正携程立于月空之下,对面的是一道深入地面数尺之深的人影,尘土散去,失去控制的荆天随时可能支离破碎之身显现在梅姬眼中,后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魔气入体,荆天此时已然再无神志可言,眉心一缕红莲业火栩栩如生,屠戮了一城之百姓,他意犹未尽,疯狂的眼神之中弥漫着杀气,全然不顾已被打得血肉横飞的身体的惨状,继续向着阻他之人袭去。
“冥顽不灵!”疯和尚大手一展,身形与荆天战到一起,地面在崩塌,山木在颤抖,不多时,两道身影各自飞射而出,状若一观,疯和尚手中鲜血不断,浑身上下无一大恙,反观,入魔之人已然是身若碎状,倒飞百丈,已无再战之力,而入魔之息翻涌不断,噬魂之苦,弥漫心头,荆天抽搐着身体,口中发出戾鸣尖声,抱首痛呼,翻来覆去。
疯和尚身形一动,欲再出手泯灭大魔之人,然一道身影惊现,拦于他与魔头之间,梅姬眼中含着复杂之色,然后道:“仙师,请手下留情!”
疯和尚细下一观,竟是一寻常人家女子,沉声道:“为何阻我杀魔?你可知他犯下之孽?”
“梅姬深知,城中百姓尽是他杀。”梅姬点了点头,又撇过头似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知晓便罢,何以包庇魔头?”疯和尚眉头一皱,神色略显不奈。
“他于我有恩,救我性命,报我杀父之仇,对此,我不能视若无睹。”梅姬唯恐疯和尚果断出手,转念一想后道:“他是在杀尽城中奸佞小人之后入的魔。”
梅姬话毕,已然转身离去,心头默道:恩人,梅姬于你之所作为万死难谢,但纵然你无心屠城,所犯之罪,也难逃天容。梅姬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如果此事终了,你还有幸活着的话,相见之时,梅姬必定报汝之恩情。
见毅然离去之女子,疯和尚皱了皱浓眉,一时不知该如何定夺,但想了想:魔头留世,今日不除,日后必定再枉造杀孽。
疯和尚手起欲收魔头,然则一旁癫道士葫芦摇曳,将其阻了下来:“疯和尚,此子后犯之事,实非其本心,此事当真没有更好解决之法?”
“这?”见事情都快终了时,癫道士又来横插一脚,疯和尚摆摆衣袖,冷哼一声,道:“你又有何高见,每次都最后出来,没意思!”
“和尚你性情刚直,每次这最后烂摊子都是我收拾,老道我实是不愿却又无法,依我之见,此子可留!”
疯和尚一听,圆目瞪得老大的,肥脸连连摇晃:“不成不成,入魔之人就该尽早除之而后快!而且此人与妖冥之地发生之事恐怕有莫大关系。”
“和尚又何必较真,想当初你可.......”癫道士捻指,摇头不断。
“别说了,听你的!”疯和尚似乎怕被揭伤疤,撇过头去,竟不再理会此事。
“既然如此,如若和尚怕重蹈覆辙,那你我这段时日便将此子带在身旁,好好教化,除其心魔,你看如何?”
癫道士此计一出,疯和尚脸上虽然不情愿,心里却暗叹:道士还是道士,不比我们和尚理少。
“和尚不说话,道士我就当你默认了,现在,走吧!”
癫道士一挥衣袖,飞向苏乌城,疯和尚紧随其后,连忙问道:“干嘛去?”
“当日之因,往昔之果,谁人又能道清道明?”
苏乌山脉,珠峰之上,青云之巅,古庙遗迹遍布峻峰,长树青藤勾勒峭壁而下,侧观层峰,白雾浓云横切于绝峰脏腑,使其更像是一座空中之城。
通透遗失庙宇座落之处,青石板转铺设而成,陈年古旧,裂纹纵生,于一老道、一禅师对立而席。
风闻见地,禅师睁其圆目,手化禅宗之指,弥口微张:“魔头安醒。”
语落惊云,老道癫眉翘耳,手抚诙谐长须,静若心声:“静候其尊。”
苦味难寻,染碧池于血水之污浊,药香苦涩与血水之腥稠汇于古泉,交杂融合于那道干裂之身,千疮百孔之身伏于半泉之上,脏腑于其中欢腾不断,不消多时,隆骨叠生,嘎嘣脆响律动之际,生死肉白骨,不死之身重塑,皮囊未裹鲜肉生,殷红如初生之婴儿。
魔头沉声闷哼,其神方醒,视若周遭,忆涌识海,心如刀割,冤魂喊命,其身慌于古泉之中,翻滚腾跃不断,欲将自身发肤撕扯于心。
折磨方久,却无真正求死、无畏之心,心自糟践:枉为人。
出泉眼,登瀑临岸,巍然之姿不复,佝偻身躯,妖目死灰,霜发披肩,步步亦趋,朝着溶洞之外而去。
凝静清湖之中,无声漩涡万千,波澜不惊,漫天云伞随风如雨飘摇,方亭古语美人斜伞艳现,一幅凄亭清湖美人含羞画卷,如幻似梦。
骤然,风云变幻交际,美人之容亦如蛇蝎,飞云转雾之伞化作万千利刃,任其盘旋于天,湖面似有水怪作祟,水龙卷天,一切直袭魔头,全如前来索命之诗,自画卷内而出,不达而莫肯罢休。
魔头面若不惊,妖异眼眸似有解脱之意,承其所覆,然一切皆如过眼云烟,灰飞烟灭,魔头不语,续而登其绝巅,其息渐行渐去。
上青云绝巅,面道禅宗师,膝若红尘,跪于天地,但求宗师赐其一死,泯其深孽,然宗师扶其而上,凝神细语:“你自心中难死,何以求我二人,此举岂非可笑?”
魔头颔首,白发随清风回旋,一语乱其之神,心中不断重复:吾心难泯,何以求死.......
魔头凝思,老道、禅僧自闭目不语,任由相生。
须臾,魔头昂眉凝目,目光清明,拱其之身,语诉清然:“吾愿生。”
禅僧目惊凝眉,老道处变不惊,摇曳长须,笑容可掬,道:“既诀生,亦解心,汝愿行于我二人之门下,苦修魔之心?”
“砰!”魔头挽臂扶拳,膝若天地,跪于红尘,行三叩首之礼,云淡风轻之姿,眉目却是重若磐石,道:“徒儿愿意追随师傅,行苦修之路,除心之魔障,偿血之孽债!”
“好!一切都好!你既心中有念可循,证明你对自身所犯之事于心自有愧意,既是有心之人,有资格入我二人门下。”老道捻须一番之后,云但风轻的脸上显然出现了原本的癫色,喜眉笑眼:“汝既已入我二人门下,我二人只有一条共识,也便是本门门规,宗旨之意便是‘随心而行’这四个字,你可记好了!”
魔头思索须臾,不能解惑,向老道问道:“弟子不解!”
“这四个字,你当然不会明白了,一字之差,一念之差,步步差,路路错,一切皆尽毁!”禅僧再无法忍住本性,怪张凶戾之色再次涌上面庞,疯疯痴痴于自语之中。
“无须多想,一切待日后你自会明白,你还没个名头,师傅们现在倒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老道对疯和尚不加以理会,笑言自若。
“徒儿在来此之前曾失去了记忆,姓名尚不知晓,求师傅赐名!”想到被善良村落之人所救之时就失去了记忆后的那段日子以及后来之事,心如刀割般涌上魔头心间。
“汝既失忆,方显前世尘已了,现已然于我二人门下重获新生,而此地位于诺大苏乌山脉之奇地,你以后便姓苏,单单一个灵字,意为万物复苏之意,你看,可好?”
“苏,灵?苏灵!好,徒儿听从师傅的!今后我就叫苏灵,徒儿谢过师傅。”魔头躬身道。
“好了,好了,事情都做完了吧?癫道士,婆婆妈妈的,愁死疯和尚我了!”疯和尚最虚这繁文缛节之事,在癫道士眼笑眉舒之后,转身瞪着魔头,须臾一声怒吼:“你小子,真走运,癫老道护着你,看什么看?现在还不给我砍柴去?”
疯和尚说完已然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癫道士和魔头二人,癫道士颠颠脑袋,对着后者的笑了笑:“无妨,你这疯和尚师傅生性使然,刀子嘴豆腐心,你日后便能明了,现在,你去吧!”
“是,徒儿去去便回。”魔头躬身而退。
至此,苏乌山脉再无魔头,愿以杂役之身悔其之过,于道宗禅师门下行苦迷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