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玉冰说道,“少棕,给我绳子,我下去。”
“不行。”元少棕一口否决,“太危险,还是卑职下去。”
玉冰笑道,“你看,山顶并无巨石可以攀附绳索,我身子轻,自然是我下去,若是你下去,我根本拉不住绳子,而且你在山顶,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元少棕还想说话,却见娘娘手一扬,说道,“这是命令。”知道娘娘的决定无法更改,无奈下帮娘娘束好绳子。
玉冰一手抓住绳子,一手将短剑插在岩石罅隙间,一步一步的落到龙涎草的位置。龙涎草长于岩石之间,吸收岩石精华,若想龙涎草被采下后不会立即枯萎,就必须将四周的岩石一起凿下。幸好桓大哥赠送的这柄短剑锋利无比,须臾之后,龙涎草就已被放在玉冰事先准备好的竹筒里。
元少棕缓缓将绳子收紧,将玉冰拉上了山顶,一切是那么的顺利。
两人连夜赶路,进入库莫城时已是中午,玉冰担心龙涎草会枯萎,未用午饭,带着元少棕直接出了城,往回赶。
裂云峰下,玉冰勒马停住,看着连绵的山峰,心中莫名的慌起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少棕,你不觉得一切太顺利了么?”
元少棕也有同感,莫国与岐国一向敌对,对于进入莫国的岐国人,历来是严格盘查,他与娘娘去黎霄峰时,进出库莫城,也遇到了盘查,但回来时,没有遇到一个士兵。
“算了,还是赶紧赶路吧。”玉冰说道,尽量挥去心中的不安。
策马疾驰,片刻之后,玉冰再次勒马停住,回身望向元少棕,见元少棕也已停下,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滑向腰间长剑。
她能感觉到的危险,元少棕早已感觉到。
坐下赤兔,似乎也感到气氛的诡异,怒空长嘶霎时间,几道寒光交错重叠,带着月光,跃身而至,将两人团团围住。
玉冰顿眸望去,四个人,银灰铠甲,应是莫国的将士。
“四位将军拦住我等去路,不知是何用意?”玉冰问道。
“我等受太子殿下之命,请贵国王妃与将军去城中一叙,太子殿下已在城中设宴等候二位。”其中一人说道。
“我若不去呢?”玉冰冷笑道。
“太子殿下说了,让卑职等务必请回两位。”那人望向玉冰,见玉冰根本没有同他们回去的意思,冷笑道,“两位若是执意不去,就别怪我等无礼。”
话音方落,四人亮出弯刀,弯刀寒锋,似乎吞噬了天地间所有的寒气,凛冽的寒光刺着玉冰的目光,刀锋微转,惊电般向玉冰袭来。
元少棕凌空跃起,挥出长剑,格开刀锋,反手一掌,击在玉冰坐下的马上,“娘娘,快走。”
马儿受惊,如风一般狂奔而去。
玉冰只觉得耳边风声狂吼,回身望去,见元少棕死死缠住四人,不让四人寻得机会去追她。
数招之后,四人不如之前急于追赶玉冰,似乎也明白,只有拿下元少棕,才有可追赶玉冰。
四人武功不弱,但若是一对一单打独斗,四人应不是元少棕的对手,可是四人联手,轮番对战,元少棕势必会体力不支,落的下风。
其中一人,见此情形,一剑刺中元少棕的坐骑。玉冰心惊,元少棕即便最后想逃,都逃不了。
心急如焚,慌乱中,看到远处有四匹马,应是那四个人的坐骑。
灵机一动,取出火石,点燃其中一匹马的马尾,马吃痛受惊,慌乱中奔出,玉冰一扬长鞭,打向另外三匹马,三匹马似乎受到那匹马的感染,狂乱奔去。
玉冰策马引着四匹马往回赶,一边赶,一边挥鞭击打那四匹马。四匹马狂乱中似已不认识主人,疯癫的向四人冲去。
“少棕,上马。”玉冰大声叫道。
元少棕趁乱收剑,一个跃身,上了玉冰的马,坐在玉冰的身后。
顾不得礼节,夺过玉冰手中的缰绳,策马狂奔而去。
到底是赤兔宝马,日行千里的良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浓浓的黑幕中。
虽是如此,两人不敢怠慢,不停的扬鞭策马。
“他们追来了。”玉冰听到身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饶是宝马,坐着两个人,速度也会慢下来。
元少棕早已听见,手中的长鞭疯狂挥下。
身后的马蹄声渐行渐近,片刻间,响彻山谷。
翻过此座山,便是岐国的边境。只是行到山上时,才发现不是来时的路。
“娘娘,不是来时的路。”元少棕惊道。
“不怕。”此时的玉冰,声音反而镇定,“只要一路向南,就对了。”
元少棕抬头看向月亮,知道方向没错,心中安定不少。手中片刻不停,继续策马。蓦然间发现远处一片黑暗,不好,是悬崖。
玉冰也看到了悬崖,再往前看,对面的山峰相距数丈之遥。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赤兔狂奔着驰向悬崖,并无停下之意。
元少棕下意识的想要勒住缰绳,却被玉冰劈手夺过去,“少棕,搂紧我。”
玉冰奋力挥鞭,赤兔凌空跃起,只觉得身体悬空,一颗心提到喉间。
元少棕单手撑在娘娘后背,心中已作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赤兔不能落在对面山峰,他只有借助赤兔发力,拼力将娘娘推到山顶上,自己与赤兔坠落山崖。
赤兔落地时,前蹄一曲摔倒在地,将玉冰和元少棕顺带甩出。元少棕眼明手快,在玉冰落地时,伸手抄向玉冰,勉强带力,玉冰稳稳的落在元少棕的身上。
两人起身,惊魂而定的目寻赤兔。看到赤兔,也看到赤兔旁边,五个银灰铠甲的人。心中均是灰冷,知道再也逃不过。
玉冰定眼望去,却见为首之人,正是去年凝香楼里,手抚两琴的同罗。
同罗望向两人,说道,“两位夜闯莫国境内,是否该给在下一个解释。”
“解释?”玉冰轻笑道,知道同罗并未认出自己,冷声斥道,“笑话,早在十八年前这里可是岐国的疆土,若不是大将军元潜遭奸人陷害,裂云山峰三百余里疆土,岂会让你莫国践踏分毫。”
同罗见眼前的女子说的愤怒激昂,不想与她多费唇舌,更何况,当年的事,他并不清楚,“还请两位同在下走一趟。”
“我们若不去呢?”元少棕也已认出同罗,去年京城中,行刺史摄图的人就是他,孟达追杀此人,却让此人给跑了。
“那在下就得罪了。”同罗说话间,已亮出兵刃。望向元少棕,目光一紧,知道此人武功远在孟达之上。
“慢着。”同罗吃惊的目光消失的虽快,却没能逃过玉冰的眼睛,玉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冷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缓缓道,“同罗将军,元将军的武功较之五位如何?”
同罗微愣,没想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玉冰笑道,“他若是想要离开,应该不是难事吧。”
只要扣住眼前的女子,元少棕即便战死也不会离开,同罗笑道,“他会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玉冰笑道。
转身来到元少棕的面前,趁他不备,将竹筒塞到他的手里。元少棕一惊,不明白娘娘是何用意,手中的竹筒不便再塞回去,顺手藏入自己的怀中,看着娘娘转回的背影,预感娘娘已有决定。
“几位将军来此等候,可是已经知晓我二人的身份?”玉冰问道。
“你是御赐的常山王妃。”同罗说道,转眸望向元少棕,“他是常山王最为得力的手下元少棕,元将军。”
“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同罗微微蹙眉,玉冰抿唇一笑,“不错,本宫确实是常山王的嫡妃,但也是岐国当朝左相的三女儿,景文王和长广王均是本宫的姐夫,当朝的太子妃是本宫义结金兰的妹妹。”
同罗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微微一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王妃竟还有这么多的身份。
玉冰见他不言,继续说道,“若是本宫死在贵国境内,你说岐国会如何对待此事?”
莫国掳去他们二人,无非是想在之后的谈判中,将他们作为交易的筹码,但是她若真的死在莫国境内,岐国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倒不是她真的有多重要,而是事关岐国颜面。
同罗微微凝眉,瞬间舒展,笑道,“两位切勿担心,太子殿下绝没有加害之意。”
“是么?”玉冰冷笑道,“他没有,但是本宫有。”
玉冰的笑透着诡异,元少棕更加确定自己方才的想法,娘娘已有了决定。
同罗冷冷的看着玉冰,不明玉冰这句话的意思。
玉冰以惊雷之速,从怀中取出短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冷若寒冰道,“让元少棕离开,不然本宫血溅当场。”
元少棕震惊,“娘娘,属下会誓死保护娘娘的。”
“不需要你誓死保护本宫,你记住,你誓死保护的应是王爷,还不快走。”玉冰冷斥道,转而望向同罗,“同罗将军,意下如何?”
两人想要一起离开,根本无望,只能一人离开,而离开的人只能是元少棕。只有元少棕才能将龙涎草送回王府,即便再遇敌手,只要没有她,元少棕想要全身而退,绝非难事;但是只要她在,元少棕绝不会独自离开,也无法带她离开。将短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是逼迫同罗让步,二是希望能借此逼走元少棕。
“好,我答应你。”同罗沉思片刻之后,答道。权衡之下,元少棕毕竟微不足道,留下岐国的王妃作为人质,莫国在以后两国的谈判中,势必会顺遂许多。
“还不快走。”玉冰朝元少棕吼道。
见元少棕仍不上马,手中微一用力,一缕碧血顺着剑刃流下,元少棕见状,痛苦之下,翻身上马,却始终无法挥鞭离去。
玉冰笑着看向元少棕,“少棕,高衍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们。”高衍图谋的霸业中,靠的是他们,而不是她,“还有,逐夕看似冷淡,话也不多,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若是喜欢她,就娶了她。”
不等元少棕反应,玉冰取下发髻间的玳瑁钗,狠狠的刺在马臀上。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看着元少棕消失的背影,手臂才缓缓落下,手中的短剑无声落地。
是起了浓雾么,玉冰只觉眩晕,眼前渐渐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