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声响了很久,靳百合痛苦的哀嚎一声。
“妈,你干嘛啊……”
“哎呦,都七点多了,你还在睡,知不知道人的内分泌系统从……”
“行了行了,什么事?”
“哦对了,你看我,说着说着又跑题了,嗯,四妹啊,今天陪我去商场转转,我去给裳裳买件礼物。”
“我今天约了朋友做SPA,让徐妈陪你去吧,挂了啊。”
“哎!哎……!”
老太太望着话筒,咂了咂嘴,挂了回去。
杵在话机旁想了一会,老太太决定给老三女儿靳静打电话,可是没想起来号码,哒哒哒的迈着小碎步跑回了厨房。
徐妈的手机放在茶桌上,老太太拿了起来,找到靳静的号码,跟手打了过去。
“哎呦,我的小公主呀,起床了木有啊?今天陪奶奶去逛逛商场好不好?奶奶送你新年礼物……哎呦,还是我的小公主最好……好好好,你开车过来哈,奶奶在家等你,好好,再见。”
徐妈把擀好的面饼放进油锅里,登时,油锅里发出滋啦啦的响声。
“老三女儿陪咱们去?”
老太太得意的一个劲点头:“是啊是啊,靳静这丫头真贴我的心啊。”
徐妈笑了,没说话。
天气预报准的很,当天下午天空便扬了雪,斩月去银泰的时候,地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踩在上面吱吱呀呀的。
银泰一楼“纤柔”展区,已经安排司仪为活动暖场,西边小门后便是为此次活动征做化妆间的区域。
女模们一一坐开,都是些经常走秀的,化妆不成问题,只有斩月和另外一位主秀模特身边围着化妆师和发型师。
前端起了音乐,这是内衣秀开始的信号,女模们相继出场,有些未画完妆的十分匆忙,斩月对镜中的化妆师说:“我自己来,你去帮她们吧。”
主秀在开场后的三十二分钟,斩月还有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快到她和另一位主秀模特的时候,化妆师、发型师又分别为她们打点一下。
一般的女孩在浓妆艳抹后会欣然照镜欣赏,拍照留影,对于她们,化妆才是家常便饭,早已无感。
灯光交替、音乐改变,这是主秀的提示,随着斩月和同伴的相继步出,临时搭出的小小舞台迎来今晚的最高潮,掌声四起,各种拍摄工具应接不暇。
随着音乐,她们慢慢的走到台前距离观众最近的地方,三秒换一个姿势,停在原地,不在镁光灯里的司仪慢慢解说着早已备好的台词,为她们身上的新款内衣寻找潜在的买主。
斩月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她变换姿势,发现台下十点钟方向有一个男人一直蹲在地上,拿着单反相机对她过于不礼貌的拍摄。
她在车展上也遇过类似情况,不过豪华车系的监控很严密,会将观众与模特用半人高金属围栏隔开,若是发现不规矩拍照的,亦会礼貌的出面干涉,这是公司该给模特的保护。
只是这类小型发布秀做不到这般全面,斩月只能眼看那男人像绿头苍蝇围着她一次一次按下快门。
希望那男人见好就收,不想他越来越放肆,镜头越来越靠近,斩月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慌,生怕被男人拍到走光的照片。
五分钟的时间点上,她和同伴交换位置,斩月站好姿势,往台下一看,那男人果真又跟了过来。
她冷冷的瞪着他,并且确定那男人看到她警告的目光了,但他依然寻找到角度,蹲了下去。
连身边另一位主秀模特都发觉到了,不断朝她这边张望。
这时,台下观众涌起一阵骚动,两名保安扒开人群,将围挤不通的观众区劈开一条通道
“这位先生,这里禁止拍照……”
“干什么干什么!我拍照还犯法了?干什么!”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在保安与该男子纠缠不清时,拥堵的人群里蓦然出现一抹挺拔凌厉的身影,黑压压的,尤其是他的眼睛。
主秀一开场,靳湛柏就在二楼观望台上,长达五分钟,那名男子像寄生虫般缠着斩月,他实在不想发脾气。
斩月看到了他,神情变得迷茫,靳湛柏并没有看她,垂着眼皮冷冷的盯着与保安死皮赖脸周旋的男人。
他眯起了眼睛,就在那一秒,谁都没捕捉到他咬住齿关发狠的表情,他拎起那男人的后领,拧着眉,很厌恶的将他甩了出去。
男人朝后翻倒,后脑勺磕碰在展台的铁架上,惊讶声中,晕眩的他看到一只白皙干净的手从地上拾起了他的相机。
他一边骂一边爬了起来,猛一看,赫然被眼前身高188公分的男人惊艳的失语。
面前的男人身着驼色大衣,浑身透露着生人勿进的矜贵冷傲,从他双眼中的盛气凌人以及强大的气场就不难推测,这男人一定是某行业的精英。
强烈的身高差距已是硬伤,靳湛柏还是一副轻蔑厌恶的表情,望着他的时候,男人不战而败。
“还我相机!”
他去抢自己的相机,那可是两万多块钱的东西,靳湛柏蹙眉翻动照片,稍稍往后一退,后面涌上来的五名保安已经架走了无力反击的男人。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看秀不行啊!卧槽!放手!信不信我告你们……”
好好的一场内衣秀因这个小插曲变了味,大部分观众都走了神,就连台上的司仪也不知所措的放下了话筒,斩月和另一位女模站在台上,看完了整个事件,那被拎出去的男人在远远的地方还在骂骂咧咧。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骂脏话的男人吸引了去时,台下突然冲出来一个又瘦又小的男人,在众人根本没有留意他时,冲上了舞台!
“啊”
“你神经病啊”
斩月一个旋身就躲,却被这男人抓住,那男人带着猥亵的笑容,从后抱着她,上下其手的一通乱摸。
台下的靳湛柏抬起头来,看到台上的那一幕时,神色剧变。
他压下眉,双眼迸射出灼灼的火焰,像龙卷风般去了台上,朝着那男人踹了过去。
斩月被他拉到怀里的同时,台下传来一声令他熟稔的声音。
“哎呦喂”
“奶奶!”
“宝芬!”
靳湛柏循声望过去,看到嗡嗡乱叫的人群里,靳老太太被人推在了地上。
“宝芬!要不要紧呐?”
靳老太太双手向后撑着,脸上的皱纹纠结在一起,一个劲喊着“哎呦喂”。
“奶奶,您先起来,我送您去医院。”
靳静正又搀又抱,冷不防被靳湛柏推了开,男人冷静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脸上挂着责怪的心疼。
靳老太太被儿子打横抱起,徐妈和靳静小跑着跟上,走了两步,靳湛柏停了下来,朝靳静看了一眼,说:“我钥匙在西裤口袋,去车库拿车。”
靳静的车是玛莎拉蒂,两人座的,靳湛柏自然以为她们三个是打车来的。
“我从大伯家开的奔驰,小叔你们在门口等我。”
靳静解释完,飞快的往电梯处跑。
靳老太太偷偷的往上瞟,充满恐惧的对自己儿子说:“小五啊,我的屁股好像摔坏了……”
靳湛柏从电梯那边收回目光,冷静的说了一句:“坏不了。”
奔驰稳稳的停下,靳静从驾驶座奔了出来。
徐妈打开后座的门,靳湛柏把靳老太太放进去,然后绕到驾驶座,上了车。
靳静上了副驾,徐妈坐在靳老太太身边,靳湛柏看了眼侧后视镜,将车驶上了主干道。
在靳老太太不断的“哎呦喂”时,徐妈从后视镜偷偷的打量靳湛柏,男人双眉微微下压,有些严肃,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薄唇紧抿着。
刚才,她们三个也只是碰巧听到了一楼西角有音乐和麦克风说话的声音,怀揣着好奇的心理,三个人往这边走,原来是一场商场里的内衣展览。
靳老太太看着台上穿着紫色内衣的女人,拼命的摇头,咂嘴:“哎呦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开放?就这么几块破布也敢出来?”
当斩月变换站姿时,靳老太太看到了她,更是用力的咂舌:“啧啧啧!长的跟狐狸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孩。”
靳静倒是看的很带劲,所有时尚的东西她都喜欢,尤其是模特,那是比女星还要红的群体,因为她们不仅漂亮,身材还非常火辣。
唯独徐妈,脸上呈现的是惊讶,因为她认出来了,台上那女人就是那天早上从她家小五家离开的女人。
只是这一切还没来得及跟靳老太太说,现场就发生了状况。
“小五呀,你怎么会在那里呀?那女人跟你什么关系你要护她啊?是你公司里的艺人吗?”
靳湛柏朝后视镜瞟了一眼,冷冷的没有说话,还说自己屁股摔坏了,现在还有心情八卦。
“奶奶,有没有哪里疼啊?”靳静回头问她,靳老太太往靳湛柏的后脑勺瞟了一眼,立马缩了缩脖子。
“嗯啊,屁股好疼,估计坐骨神经摔坏了呢。”
还坐骨神经呢!靳湛柏腹诽,没搭理靳老太太。
到了医院,靳湛柏抽了张卡给徐妈,抱了靳老太太就往门诊大楼走,徐妈挂了号回来,靳老太太已经坐在骨科等候室了。
旁边只有靳静,徐妈左右望望,问:“小五呢?”
靳老太太用下巴指了指,靳静说:“打电话去了。”
徐妈往后面一看,果真,长长的走廊尽头,靳湛柏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靳湛柏回来,靳老太太已经进门诊室了,徐妈和靳静也都陪着进去了,他在外面踱了两步,心里烦躁的要命,刚把香烟拿出来,路过的护士小姐轻轻的说:“这里不能抽烟。”
靳湛柏只能把香烟塞回大衣口袋,又把手机翻出来看了看,刚才给斩月打电话,这女人不知道在干嘛,一直不接。
后来,林静来了电话,说那两名猥亵斩月的男人已经移送派出所了,靳湛柏为此事生了好大的气,让林静联系集团的律师,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两个男人。
十几分钟后,靳老太太在一左一右的搀扶下,走出了门诊室,靳湛柏原地不动,盯着靳老太太虚弱已极的脸,神情微微严峻,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问靳老太太,眼神转向徐妈:“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呢,要拍片看一下。”
CT室在楼下,靳湛柏没跟过去,徐妈和靳静扶着靳老太太进了电梯后,靳湛柏往走廊尽头的窗户那边走去。
不知道是烟瘾犯了,还是心里烦躁,很想抽烟。
他点了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拿出手机。
看到屏幕上还是没有斩月的回电,心里讨厌的要命,二话没说,继续给她拨了过去。
响了四声靳湛柏就挂了,双手撑在窗户下的栏杆上,远远的眺望楼下花园里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患。
手机震动的时候他正盯着花园里结冰的喷泉,烟雾从他紧闭的嘴巴里轻轻的压出来。
他的脸上出现了喜色,掏出手机看了屏幕,又冷了下来。
“喂?喂?小五!”
“讲。”靳湛柏没什么好态度,口吻冷漠。
“你跟怜裳吵架了?”靳百合含着怒气。
“谁说的?”
“那怜裳为什么搬酒店住了?人家大老远从北京过来,你就忙成这样?不是我说你小五,你这样子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哪能这样啊,第二天就放着怜裳一个人,你现在赶快去酒店找她,这事给老爷子知道了,非毙了你不可!”
“知道了,挂了。”
靳湛柏把手机塞回西装内袋,微微蹙眉,望了会楼下的花园,把烟蒂在栏杆上蘸灭,准确无误的投进旁边的垃圾箱,转身往门诊室走。
等了一会,徐妈和靳静扶着靳老太太回来了,脸上都是松了口气的表情,靳湛柏从公共休息椅站了起来。
等她们走过来了,他把钥匙扔给靳静:“你送她们回家。”
靳老太太挡住了他:“耶,你去哪里啊?”
靳湛柏低头看着靳老太太,微微整理了呼吸,说实话,他现在心情确实不太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
讲完,绕过靳老太太,直接走向电梯口。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他,靳老太太还有怨言,徐妈拍了拍她的背,劝道:“算啦,老板是好当的吗?你看老大,去南非整整一个月了。”
靳老太太叹了口气,理解性的说:“得嘞!随他们了。”
后台乱嗡嗡的,斩月早就换好了衣服,穿着羽绒服坐在椅子上。
不久,纤柔的主管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红币。
“小路。”
斩月望了一眼,赶忙站了起来。
“张总。”
主管用钱拍了拍自己的掌心,递给斩月:“上头有点生气,只能给你五千了。”
这类临时性展览都是当天支付薪酬,斩月没走,也是在等她的八千块钱,此刻,她有点懵。
“张总,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主管笑了笑,却带了点讽刺:“是,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但毕竟说好的十分钟你也没站到,以后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把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