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石看见黑衣妖族身上的角质化,眼睛一缩,银河剑相,一接触到偷袭者,没有猛烈地撞击上去,赫然像是一条灵蛇一般螺旋而上,偷袭者的喷吐挥甩,也是在这个瞬间完成的。
金属切割岩石,岩石抵抗金属的声音,像是魔音一般听的人头昏脑涨。
银河剑相此时像是一柄长剑被拧成螺旋状,剑尖已经捅入肋下,宝光四射中,不断地紧缩,切割着偷袭者下半身坚硬的角质,迸溅出星点灼热的光辉,像是正在被行刑的异教徒。
此妖也端的硬气,这可是郁文石天外一剑的真身,不吭一声。
鞭相执着地向着方一沛笼罩而下。
虚空中蓦然一阵波动,射-出一柄黑沉的长枪,仿佛九幽之下,黑衣妖族被穿颈而过,接着脑袋连带着全身炸裂开来,其中景象,血腥作呕……
但是楚溪这个角度看去,却如慢动作的泼墨,无限惊艳,说不出的诡异美感。
黑色的鞭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一沛攫取其中,包成花骨朵模样,不断的蠕动……但是,没有蠕动几下,随着黑衣妖族的死亡,鞭相无主,纷纷消散,而方一沛脸色卡白,全身汗浸,直接掉落下去。
在楚溪看到黑衣妖族向郁文石喷吐汁液,就觉得要遭,楚溪压住安文青和张兴元的肩膀,快速说道,“撤去护体,用水浇,要快。”
松开安文青的肩膀,腾挪而去。
接着对张兴元说道,“你先去看看方公子,给安公子护法。”张兴元沉默而去。
楚溪对着握住素晴的手紧了紧。
郁文石腾退,一滴又落在自己袍袖,烈焰腾空,看着自己衣服表层竟然开始燃烧起来,那可是自己的护体可怕的火焰,可怕的灼热。
拂拭不去,覆盖不熄。
水!水!水!
啪!
第二滴。
轰!烈焰高涨!
在大面积零碎的危险物袭来之时,本能地做出防御,在身前凝成厚厚的的一层盾相,但是他错了,完全没有丝毫的缓解,汁点穿透,仿佛透纸一般容易。
也错过了腾开而出的时间和机会。
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第一滴的汁点点燃的火焰,护体就要支撑不住,感觉身体已经被火焰渗透。
“师兄,撤去护体!”
郁文石听见安文青的叫声,一喜一惊,如听纶音。生死攸关,没有多想,便是撤去身上的护体……
盾相也瞬间燃烧起来……
轰……
火焰瞬间遍及全身,郁文石感觉自己还是没有真正地做好准备,感觉这冥火像是直接化作岩浆熔入汇入血液,榨取骨髓。
安文青祭出法器,却是一条蓝绫,凌空一舞,绫带垂在郁文石头顶,宛如江河之源,水流倾泻而下。
哗哗哗!
冰水混杂着冰渣,当头浇下,简直冰火两重天。
小幅的腾挪,并不能阻挡大面积的黑色汁点不断落在郁文石身上……
腾起的烈焰,浇落的冰水,腾起的烈焰,浇落的冰水,腾起的烈焰……如斯反复。
雾腾腾的水汽,弥漫了虚空。
还有郁文石牙齿咯咯作响,分外清明。
………………
安文青用外袍裹挟着郁文石回来的时候,眼眶通红,没有多看楚溪一眼,楚溪默默退到一边。张兴元带回的方一沛,也犹在昏迷之中。
楚溪呆坐,他没想着两人的伤势,郁文石是表皮烧伤,玄功耗竭,烧伤对修者根本不是事情……怕是需要一顶帽子,后边的吃些灵丹妙药,明早就能缓和过来,而方一沛那边,则是虚脱,被那妖族的鞭相,确切点说是尾相,瞬间致幻,吸噬到虚脱。
他想着的是,毫无声息刺穿黑衣妖族喉咙的那一枪,以他纯修者的角度,再惊艳不过,心向往之,即使自己巅峰之时,也自愧弗如。现在的自己,不管是远程还是近身,都没有半点机会战胜之。
清冥中阶的大妖,说杀就杀。
想想就是让人颤栗的力量,渴望的有些发抖。
同时他也在感叹,什么时候,这个世界这么不守规矩。不过,随即释然,也许真的要变天了,衍圣门的权威都被挑战,行水客栈都不安全了。不知道多少人双暗中的眼睛盯着这没几个瞬息的争斗,怕是这事情,明日便要风传天下。
………………
郁文石在安文青的房间,楚溪和素晴则在郁文石房间不甚踏实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则起了个大早,但是还是最晚,其余人等更早地就起来。
安文青的房间。
衍圣门的动作果然快,楚溪踏进房间的刹那,饶是镇定,也被那道宛若实质的眼神给一扫,不由得背脊拱起,浑身起栗,这是纯粹境界上的压制。
中年人,面白无须,看不出具体年龄,也许五十,也许一百五十……
当楚溪眼睛落在他左手,不由自主地一缩,被人或许不认识,他却认识,那只手没什么特别,那柄剑也没什么特别,关键是他大拇指不停地摩挲着黒木剑柄,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楚溪一看之下,眼睛却被紧紧钉在上面,楚溪不知对方用意,只是散去了身上所有的玄功附着,眼睛也随即移开,这对没有玄功的人,没有任何障碍。
“晚辈楚溪,见过刍仁前辈。”这是衍圣门“五常”之一。
素晴没有说话,也是裣衽一礼。
“你认识我?你是哪家子弟?”他眉头一皱,颇为惊异,在楚溪若有若无的目光,盯着他摩挲剑柄的手的时候,他竟然荒谬地提起几分警惕……还有,五伦之中,他名声并不是最显,除了玄功第一的名头,真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身……
玄微中阶,楚溪心中感叹。
“宗门微名,不足以污尊耳。”楚溪逃避过前一个问题,又含糊了后一个问题。
楚溪看见刍仁手指顿了一下,心中一紧,他的名字取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听到他回复,楚溪才暗中舒了口气。
“楚兄,素晴姑娘这边坐。”楚溪认识的郁文石,名动天下的郁文石,又回来了,只是顶这个光头,颇有些几分滑稽的味道,然而他自己却是相当的怡然无谓,笑着对楚溪说道。
楚溪和素晴,走到椅子旁边正要坐下……
刍仁拇指推开剑格,露出一截剑身,灿若红霞,只是炽烈的气息,让人仿佛回到三伏天。
楚溪示意素晴坐下。
“师叔。”
“凌源县王子成那里,有一份卷宗,是不是,你拿的?”他一句话分为四节,每一停顿,便压抑一分,王子成就是已故的凌源县令。
“不是。”
“知道昨晚是什么人吗?”
“不知。”
“听青纹说你的速度很快。”青纹者,安文青。
“不慢。”
“比我的剑呢?”
“不敢。”
“你以为我像是文石一样在和你打机锋?”瞳孔微缩。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
“给我一个不断你手脚的理由。”这是看在郁文石和安文青面子上的话。
楚溪顿了一下,坐下椅子,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师叔。”这回事安文青,还是女声,也大致是看在素晴的面子上。
刍仁还是压根不理她。
“明月湖故人,让我捎话,向您问好。”
静默一个呼吸,落针可闻。
锵!
刍仁将剑推回剑鞘。
“走,衍圣不待见你。”
楚溪二人干脆利落,当即起身,看着郁文石欲言又止的样子,楚溪抱拳,素晴裣衽。
在转身的刹那,心中也不由得一阵轻松,人情越欠越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
“师叔……”安文青凑上给刍仁捏肩膀。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调皮,赶他们走,是为了你们好,这才出去几天,就惹上这么一档子事情,你娘都快急死了。”刍仁脸上泛起苦笑。
“素晴可不可以留下来?”
“留下她,和留下两人有什么区别,别当师叔真的老糊涂了。”
“师叔……”这声音腻歪的……
“放心,不会有太大事情,现在这种情势,你们跟着他们,完全是害他们,没看见那姓……楚的小子自己都是来辞行的吗?”
“哼……这是说我吗?”安文青似懂非懂,不过确实听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思绪很快被引开,只有郁文石眼中泛着淡淡波澜。
“哪里敢喽。”刍仁怡然笑道。
“阿纹啊,师叔渴了,让掌柜泡一壶好茶送上来。”
“哼!又有事情瞒着我……我来的时候,如果没说完,就当让我听了……”不过人还是乖乖地退了下去。
“这丫头……”
听见房门掩上的声音,房间只剩下两人,雾锁的清晨,非常寂静。
“文石,有机会,杀了他。”
“算了,就当我没说,以后,也许你会渐渐明白。”刍仁忽然意兴索然地摆摆手。
听到这话,郁文石像听见前一句一样,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无悲无喜。
“师叔,他是谁?”默然片刻,郁文石问道。
刍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伸出左手,指了指他左边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