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早上,楚溪都呆在自己房间里发呆,想的非常多……
首先是对于宁凤城失踪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宁凤城清冥中阶的修为哪里去了,玄微的高手什么时候开始多如蝼蚁了?他不得不考虑宁凤城失踪带来的后续影响,以及接下来要应对的局面。
在失去了宁凤城这个宁国官方的保护伞之后,想必凌源县作为第一案,官方和各方势力肯定能够迅速掌握到他在千方镇的消息,官方深挖下去,在各方的盯视下,难保以前的身份不会被曝光,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苛刻的细致,最怕的就是百密一疏,而这是自身最难察觉的。
还有,事到临头,他不知道是否真的像在师傅书房答应的那样斩金截铁,坚定不移。
你真的想好了?
他唯有默然,以及无论如何都要继续的前行,选择了,就没有退路。
现在,这样,明面暗面,都无所遁形!
最怕的还是制造这起事件背后的疯子,充满了不可预测,这样大胆的事情,恐怕还牵扯着后续更大的阴谋,毫无疑问自己已经牵扯进去,而且以一般思维测算,那些人想的恐怕是——赶尽杀绝!
自己倒是不大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他不能不考虑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可能牵扯到素晴,以及她的家人亲戚……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更让他惊悚的是,刚刚联系师傅和忠叔,竟然毫无反应,他不至于担心他们,但是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汹涌澎湃!
世道无常,风云变幻,一时间,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儿来。
也不是没有方法缓解甚至破解当前的僵局……但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说不后悔,终究还是有些懊恼,当时如果自己不那么放纵轻狂,或多做一手准备,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凌乱的样子。
也有时候,只有懊恼之后,才能够真正地放开来……
………………
这里是衍圣门的地方,无论是官府还是暗中势力,都得掂量掂量。
长长出了口气,素晴还在给他捏肩,楚溪拉住她的柔荑,将事情告诉她。
素晴挣脱开楚溪的手,继续给他捏肩。
“我去琉璃城。”
“但是一定要答应我,保护我爹爹平安。”
楚溪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她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
羽灵县的城禁还在继续……消息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全城,街头巷尾,热议中带着惶恐。这城禁怕是一两日解除不了……决不能在这里干呆着,及早出城才是。
“老皇帝驾崩。”
中午吃饭的时候,郁文石若无其事地说道。
“最多三天,缉捕文书也会下来。”
“多谢郁兄。”
“素晴姑娘,并不在其中。”
楚溪皱起了眉头。
郁文石摇了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背后另有高人相助。”
楚溪眉头舒展一下,接着就皱的更深了。
高人?师傅?绝对不可能,素晴的事情,他怎么也不会插手,承认她接受她,并不能代表所有,师傅就是这么纠结的性子。
哪还有谁?以前的故人?自己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断绝过往,肯定不是。新身份的新朋友?也不可能,他想不到自己有这么样朋友,而且就算有,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涉入这件事情,因为出外的时候,他用的是又一种身份,又是一个名字。
素晴的父亲?这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就是有些让人太玩味了,没想到自己那个便宜岳父,搭线竟然搭到那么上层去了,末世之中,也许是笔好生意,但并不是个好事情。
推开这些无谓的推想,这都是好的不是?自己就无所谓啦,真若不成再换一张脸就是。
忽然,无限的轻松。
“多谢郁兄了,倒是给你带来了很大麻烦,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特别真诚灿烂的笑,露出一口白牙,坦诚地看着他。
郁文石苦笑,张张嘴,摆摆手。
楚溪咽了口饭,想了一下,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郁文石看着楚溪换掉的面容,天衣无缝,笑的颇为玩味儿,说道:“现在大家像是找你一样,在找他,但是没有任何他的资料信息,凭空而来,凭空而去。”
那个人是凌源县县丞。
“那人叫什么名字?”说话的是方一沛,神出鬼没,他很自然地坐在那里听着这些秘闻,没人觉得他没有那个资格预闻,只是今天微微有些面色灰暗。至于安文青,和素晴一起化妆。连着带来的马车神骏,在消息传来的时候,都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假象,秘密处理掉。
楚溪还真是为难住。
“司徒县丞。”
“嗯?”
“他的名字就叫做司徒县丞。”
“楚兄现在叫什么?”郁文石忽然问道。
“陈境。”
“咦,好像一个故人的名字。”眼波浮动。
“喔,那我再改个?”
“那倒不必。”
………………
傍晚时分,楚溪站在窗前,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檄天下,家家门前冒出缟素,连行水客栈也用杆子挑了一条白绸,在夕照晚风中,和着酒旗一起飘扬。加上此次扬州十五县之事,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空中莫名无形的压抑。
所以,天还未擦黑,街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商贩行人,连楼下食饭的客人,也放的慢声细气……鳞次栉比的房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淡雾中。
正自凝神,眉头抖动!
闪退!
云雾破开。
歘!
箭!
由远及近,倏然而至!
楚溪侧身,腾退……
长箭仿佛长了眼睛,灰色的气流裹挟着死亡寂灭的气息,如影随形!
闪退的过程中,楚溪身体已经泛起一层橙黄色的辉芒。
刺耳地金属撞击摩擦,刺耳酸牙。
长箭尖处触到橙黄辉芒,光芒陡然绽放,充塞满房间,那处浮起一块表面如蜂巢一般的橙黄晶板。
楚溪身体也顺着后冲的惯性,后退,实木地板段段碎成木渣。
翻蹬,落地,定住,行云流水。
啪!
接触的瞬间,箭身的辉芒被敛噬殆尽,长箭落地,露出真容,原来仅仅是一截黑漆漆的新枝。
白色光芒。
楚溪正落在窗口处,恰看见天外一剑凝出的虚相,一剑斩向飞来长箭,两者相触,一点辉芒炸射,仿佛尖入人心,长箭断折成两截落下,却不是枯枝,是真的羽箭,长剑虚相随即散失。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无数枝长箭如万千蝗虫蜂拥掠来,淹没天光,楚溪直觉得天地间一片晦暗,接着天地陡然一亮,亮的刺眼,郁文石的天外一剑,晃来天外,贴着屋檐边缘一切而下,顺着虚凝的剑身拖出一层透明凛寒的冰幕,将客房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
箭至!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不绝于耳。
其中,一声异响,伴随着郁文石的惊呼。
楚溪一惊,刚刚定住的身子悍然拔起!
一点黑影!
嘭!
一枝长箭,直接将天外一剑冻结的冰幕轰炸成弥漫的雾气,碎裂,溶解,凝雾,只是一瞬之间。
楚溪身体拔起半程,蓦然心动。
刷!
一道流光,一闪而没。
长箭锐啸!
叮。
戛然而止,陨地。
楚溪堪堪落地,面色有些发白,那撕肉裂骨的痛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话说方一沛那边,在气机一引之时,方一沛已经倏然远去,天际只剩一点青影。
瞬间,只见远处一道青色长虹掠起,直欲裂天切云,倏然落下,无数重叠的虚影,宛若一柄天遗巨扇,只是舒展到半程,瞬间折起……
噹!
从淡雾中拔起的灰色刀相凌厉地格挡而上,只是瞬间,青色长虹仿佛被什么怪兽瞬间吸噬殆尽,露出一柄青莹莹的长剑。
接着不及眨眼的一顿,暗灰刀相再提,青灰二色,辉芒万千,将周遭的云雾一扫而光,青莹长剑被荡起,似乎被方一沛玄功止住,一压之下……
刷!
灰色刀相掠起长空,将欲天穹,一剖两半。
方一沛连人带剑,被挡飞出去,宛如炮弹出膛,只剩下空濛云雾。方一沛落在客栈屋顶,踩裂一片青瓦,飘身而下,碎裂青瓦,蓦然作齑粉纷扬。
那人旁逸而出,一点灰影电射羽灵山……
而郁文石天外一剑虚相斩射而出,白色辉芒裹挟,正似一道流光一般,那人影在虚空留下一灰色刀相,二者一触,一声铮鸣,刀相立时崩解消失,灰影也转瞬消匿在云雾之中。
一切只是瞬间。
………………
方一沛施施然地飞回来,脸色不是很好,吐出八个字,“清冥,中阶,异宝。”
楚溪眉头和嘴角同时动了起来,“还真看得起我。”
“好胆!”郁文石一掌将案几击碎成粉尘,没有一点浮尘荡起,声若雷霆,满面怒容。
他不信对方不知道这里是衍圣门相对明面的据点,竟然还敢在这个地方,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衍圣门,上溯百年,已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