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芝堂是陇山城最大的一家药铺,平日里买药看病的人不少,也有一些小医铺的郎中来进货,或者采药夫来这里卖药。
药铺门口的大街是陇山城最大的一条街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此时药铺前堂两个人怒目相向,显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葛大富,你不要欺我不识货,这三年份的‘血兰草’一株可值三十铜元,我这里十株‘血兰草’可抵我爷爷欠你们药铺所有的钱。”
葛大富长得肥头大耳,穿着金色员外袍,他是名郎中同时也是桂芝堂的掌柜,平时自视甚高,他对有人直接叫他名字有些不满,喝道:“陆家小儿,你这‘血兰草’年份有没有达到三年还是两说,不过我告诉你,这‘血兰草’半月前就降价了,三年份的‘血兰草’一株只收十五铜元,你这成色不足的‘血兰草’,我一株收你十铜元就顶天了。”
葛大富说完突然嘿嘿一笑,又补充一句:“你想还清你爷爷的钱还早着呢,不过,要是把你爷爷珍藏的‘龙须参’拿来倒是可以抵债。”
这时,与葛大富对峙的十四五岁少年听到他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我邻居王大哥三天前来你这里卖过血兰草一株二十铜元,我这三年份的就值三十铜元!你想要我家的‘龙须参’,没门,我这些‘血兰草’就足够抵债了!”
葛大富听到少年提到他邻居卖药一事,脸色微变,转眼便哼道:“药价是我当铺自己定的,你爱卖不爱。陆城,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去报官府,嘿嘿,衙门的徐老爷可是很讲公道的,你爷爷都死半年了,这债也欠了我半年,到时谁是谁非,自有说道,再给你三天的时间还清所欠的三百铜元,你要继续冥顽不灵的话,下了大牢可别怪我心狠。”
名叫陆城的少年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葛大富图谋的是自己家里的‘龙须参’,但是‘龙须参’是二品灵草,怎会只值三百铜元?不过他深知这葛大富与衙门的勾当,跟他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葛大富说完话便不再搭理陆城,自顾自的去招呼别的客人,他知道这无依无靠的少年最后只能服软,嘿嘿,‘龙须参’可是好东西。
就在陆城心里念头千思百转,最后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便宜这葛大富的时候,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这三百铜元我来替你出。”
一个面目俊秀的华服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年龄不过八九岁。
孩童躲在后面探头探脑,又笑着冲陆城招了招手:“陆大哥,是我啊。”
陆城一愣:“小虎,你怎么来了?这位又是?”
小虎笑道:“这是我表哥,哈哈,他可厉害了。”
陆城打量着这华服年轻人,正待说话时,葛大富突然急步过来,对着年轻人弯腰作揖,脸上的笑容都快把他眼睛挤没了:“这不是青峰山的仙长吗?失敬失敬,您老可有空过来,我家那不成气的儿子可曾有寸进么?”
华服年轻人点头道:“我是青峰山马友道,你儿子是谁?”
葛大富谄笑道:“名叫葛继仁,是三月前跟随众仙长上山的。”
葛大富一直陪笑,殊不知马友道突地冷声道:“上山三个月就想有所成长,你当修道是小孩子办家家玩吗?”
马友道声音一冷,葛大富顿时满头大汗:“是,是,小人鲁莽了。”
马友道手指了指陆城,继续说:“他今日要随我上青峰山,欠你的三百铜元我便替他出了。”
葛大富此时万般心思,却不敢稍动,抹了把汗陪笑道:“不敢不敢,既然马仙长认识陆城,这三百铜元便即算了吧……”
马友道微微皱眉,突然袖下黄光一闪,陆城只觉眼中一花,却见马友道的掌心中突然多了一堆铜币,只听他道:“不用,这是三百铜元,你点点看。”
葛大富不敢再说,双手接过铜币,连声道:“是是是,三百铜元无疑。”却是连点钱都没点。
马友道没再说什么,看了陆城一眼,便转身出门。马小虎随着,对陆城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陆城有些发愣,这些事发生太快了,搞得他有些怔忡,这马友道为何要帮我?还说要带我上什么山?不过他不待细想,见马小虎招手,忙即收起桌上的十株长着血红色叶子的药草,这些正是他先前要卖的那些‘血兰草’。陆城又看了葛大富一眼,只见他仍低着头,便不再说什么,跟着马友道他们出了门。
三人转过两条街,来到一家名为“平阳客栈”的酒家,未到午时,大堂里三三两两没多少人。
马友道当先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就有小二来问客官点什么菜。马友道随意叫完几道菜后,陆城立马上前拱手,模仿着葛大富的语气:“谢谢马仙长施手相助,三百铜元我一定尽快还你。”
马友道却不答他话,慢慢的在桌上摆了几味药草,方才对他道:“你来看看,可认得出这些药草吗?”
陆城可不敢违拗这人的话,马友道可是连葛大富都敬畏有加的人,陆城还没那个底气去反抗,只能低头仔细观看。
只见那些药草静静摆放在桌上,有的花瓣如星星般闪耀,有的叶子如乌发般细长,有的茎杆通体黝黑……
陆城看了半刻,一样样指着道:“这是天星子,这是狗牙花,这是断肠木,都是一品灵草,最后这两样是……”他停顿了一下,马友道双眼一亮,最后两样药草才是关键,两样药草都呈黑色,而且因为外形,花瓣,叶子,茎杆基本一致,不仔细看绝对会认为是同样一种药草。
“左边这应该是乌丝海棠,剩下的便是黑蛇花了,都是二品灵草!”陆城吸口气道,葛大富贪婪他家的‘龙血参’也是二品灵草。
“好,答得好!”马友道终于笑道,“乌丝海棠和黑蛇花一般人极容易搞混,有的采药客都分辨不出,看来小虎说得不错,你的确有几分眼力。”
一旁的马小虎摸着脑袋呵呵笑着,他只知他的陆城大哥经常去采药,表哥马友道向他询问识别药草的人选,他理所当然的说了陆城,因为得知陆城今日到桂芝堂卖药还钱,便带着表哥马友道去寻他,没料到误打误撞还遇到陆城与葛大富起争执这一档事。
陆城答道:“只要仔细看,就可知道乌丝海棠叶子较为细薄,而黑蛇花则较为肥厚。”
马友道点点头道:“不错,这是分辨两者的要点。”
又叹道:“不过两种药草叶子都很狭小,不仔细看是决计看不出来的。还有,你可知两者药性天差地别,乌丝海棠性寒,而黑蛇花恰恰相反,是属于烈性药草,两种药草用于制成丹药或者煎煮药汤时如果搞混掉,补药都可能变成大毒药!”
马友道娓娓道来,陆城听得心服,他小时候便跟着爷爷采药,数年来,识别药草算是一把好手,但是说到炼药制药却是属不入流,此时便是受教了。
马友道笑笑道:“你三百铜元不用还我,只要同我上青峰山,帮我看护药园一年,如何?”
眼看马友道终于谈起正事,马小虎马上接道:“去吧去吧,陆大哥,我也要随我表哥去青峰山修行,我们一起也有个伴。”
马友道说道:“不错,我还可以让你成为青峰山外门弟子,我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有权利每年可举荐三名凡俗之人当外门弟子,平常人要上山当外门弟子可是要经过门内长老千挑万选的,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可考虑明白。”
看着马小虎眼中的殷切之意,陆城也有点意动,不过修行之事对于他来说还是未知之事,可以说是一眼茫然。但是陆城想起葛大富在马友道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又想起他平时上山入林采药都不敢太过进到深处去,爷爷曾告诫深处有妖兽魔物,一般凡俗之人对付不了,只有修道人才能对付。
隔壁王大哥的弟弟就是被一头狼妖咬死,尸首分离,恐怖非常。
想及此事,他不禁问道:“修行之后可斩得妖魔?”
马友道笑道:“只要入我山门三年,只要不是你天赋太过愚钝,寻常妖物可随意斩之。”
“好,我答应了。”
陆城又说及家中有一些物事需要整理带去,马友道则让他一个时辰再到‘平阳客栈’集合,他也有些东西要采购。
在路上陆城心里想的不是家里的‘龙血参’,‘龙血参’固然是二品灵草,比‘血兰草’更珍贵,但是今天马友道拿出来让陆城辨识的‘乌丝海棠’和‘黑蛇花’都是二品灵草。他惦记的是家里的一件东西,爷爷死前多次交代的东西,要他无论到何处都要带在身边,说是有大用处。
到底有什么用处呢,陆城想着。
因为,那只是一枚珠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