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帮自成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期间大大小小和各个门派的争斗不下几百次,胜多负少,那些个门派或者帮派都对狂帮有所顾忌,一来是因为狂帮人手众多,声势浩大,二来是因为陆天羽治帮极严,管理有方。帮内设有战堂、刑堂、规堂、魅堂、武堂、弑堂这六个堂口,分管战术、刑责、帮规、心术、武功、暗杀这几项,正可谓赏罚分明,做到进可攻,退可守,既不像那些所谓名门正派有着繁琐的机制,也没有像一些下三滥的帮派的骄横奢淫。因于此,几十年来江湖人士对狂帮的名号甚是崇敬。
陆天羽的武功深不可测,一柄降龙剑不知道弑杀了多少名家好手。
最关键的是,陆天羽召集到的一批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陆鹏,陆天羽的义子,身居弑堂堂主,用一杆铁银枪,八十一式夺命勾魂枪使起来舞舞生风。
向紫鸿,陆天羽手下战堂的堂主,一杆长刀夺取性命无数。
赵天涌,刑堂堂主,负责刑罚,人送绰号“六亲不认。”
胡远山,规堂堂主,负责在陆天羽的示意下制定、修改帮规。
魅娘,魅堂堂主,善于摄心术,易容术,三十岁的年纪,半老徐娘却迷倒英雄无数。
六个堂口有五个都分别设立了堂主,只有武堂,一直没有堂主,原因很简单,阿飞不情愿。
陆天羽只有陆飞这么一个独子,虽然出于做父亲的尊严在儿子面前喜怒不行于色,虽然其义子陆鹏也是少年英雄中的翘楚,可是,陆天羽更希望有朝一日陆飞可以接替自己管理这份基业。陆飞和父亲真的很像,却又在很多方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为何王天南等人在见到阿飞第一眼起就会联想起什么,或许就是这个原因。眼神、动作、剑招、遇敌时候的冷静沉着以及对形式形态的应对,这些方面,父子是相像的;或许最大的不同就是陆天羽认为世人皆可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而阿飞则心地善良,宅心仁厚,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阿飞曾经记得父亲对自己讲过狂帮的由来。为何起名字叫做“狂帮”?很简单,人若犯我,我必杀之,泰然自若,我自轻狂!
陆飞的武功是由陆天羽亲手传授的。
那位曾经救过陆天羽的隐者在临死前给了他几本武功秘籍和心法要术。
陆天羽懂得一个道理,千门通不如一门精。
所以,他只传授给儿子一套七十二式游蛇剑法。
虽然这套剑法不过仅仅七十二式,可是如若用剑之人能够体会到万事万物殊途同归的道理,这七十二式剑招却又可以生出更多的玄妙变化,施展开来,无往不胜!
阿飞生性仁厚,不喜计谋与争夺,这一点在陆天羽看来非但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断送掉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基业。
陆天羽要将亲生儿子磨砺成为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一个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的人,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的人,一个视生命如无物的人,嗜血的狂人,狂帮最好的继承人!
可惜,陆天羽失败了。
是阿飞的娘亲阻碍了陆天羽的计划。
陆天羽要陆飞杀人,杀那些和陆飞没有一点关系的人。
陆天羽会示意手下各堂主将战败一方的俘虏留几个活口,带回来和陆飞比剑,并且只给陆飞一个要求:杀死对方。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一个人生来是善还是恶大多都是由后天的环境所决定的。
幸好阿飞有一个仁慈的母亲,否则,陆飞就是另一个陆天羽。
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十几个战败的猛虎帮的俘虏各持兵器,将陆飞团团围住,陆天羽率领着一众人等在一旁作壁上观。
这十几个俘虏虽然都负了伤,可是他们却从陆天羽那里得到了希望:你们若是能打败我的儿子,就可以活命,否则,会交由刑堂处死!
他们知道陆天羽一言既出不再收回,他们更听闻“六亲不认”赵天涌对付刑犯那些个残酷的手段。
人性是自私的,用一条命做筹码,值得!
那时的陆飞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习得七十二式游蛇剑法,却从未闯荡江湖,更未用手中这柄游蛇剑杀过一个人,哪怕是敌人。
雨水打湿了陆飞的衣衫,也打湿了躲在远处为儿子揪着心的娘亲的眼睛,或许,那些不是雨水,而是眼泪。
她既担心儿子会有危险,更不愿他自此后成为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原则的杀人工具。
她忍受不了这种结果,她哭着跑了过去,冲着陆飞喊道:“小飞,不要……”
陆飞的手在发抖,剑也跟着抖动着。
陆天羽怒道:“不经过这一遭,他就不配成为我陆天羽的儿子,更不配在狂帮立足。”
陆飞的娘亲绝望了,她目睹了陆天羽从善良到嗜血的过程,更不愿意再看着儿子重复他父亲走过的道路,她虽然只是一个妇人,却懂得这条路没有尽头,或者说,尽头只有一个:死亡。
这是一条绝路,这是一条不归的绝路。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劝说陆天羽收回这个命令,她也知道,今天以后,陆飞会不得已成为另一个陆天羽,他实在没办法看着自己最挚爱的人相继变成冷血的杀人机器。
她再也无法接受眼前这种活生生的冰冷。
她拼尽力气,一头撞向了柱子。
鲜血,和着雨水,一起在院子里面的铺路石上面流淌……
陆天羽看到这个景象竟然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抬手示意让属下将夫人的尸首搬走。
陆飞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即使是对方十几个人此时已经趁虚而入,手中兵刃也都跟着要招呼过来。
陆飞没有眼泪,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
直到对方其中一个人的砍刀砍在了他的手臂,他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受伤的手臂感觉到疼,可是这种疼痛却赶不上失去亲人那种伤痛的万分之一。
这一刻,他忽然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宽容的少年。
他变成了一头狼,一头嗜血的狼。
他狂吼着,声音响彻天际。
他挥舞着手中的游蛇剑,没有招式,他的愤怒和悲伤让他忘却了眼前的一切,忘记了自己是在和十几个敌人拼死一搏。
没有劈、撩、点、崩、击、截、抹等剑法中常用的手法,只有刺!
或许只有刺穿对手的咽喉,才能抹去内心的伤痛!
或许,那是一种什么剑法什么招数什么手法都无法抹去的伤痛!
片刻,那十几个人相继倒下,他们的喉管统统被游蛇剑刺穿,血流成河!
陆飞凝视着眼前倒于地上的十几具尸体,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鲜血,对手的,还有娘亲的鲜血。鲜血可以被雨水冲刷干净,可是,愤怒,却是什么东西都冲刷不去的。
陆飞想撕碎自己,想撕碎眼前的每一个人。
他的剑,朝着陆天羽刺去。
陆天羽还是好好地端坐在那里,倒下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根本不需要陆天羽亲自动手。
陆鹏,陆天羽的义子,此时就是陆天羽的护法。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陆天羽,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所谓的兄弟,即使,这个人是陆天羽的亲生儿子,即使……
陆飞手中剑被击飞。
陆天羽淡淡道:“和陆鹏打一场,赢了,让陆鹏自断一只手臂谢罪,输了,安心给我做你的武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