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羽一怔，却没有依言，而是将羲炎紧紧握在手中。
银纱道：“这些年……可好？”
她眼光始终凝在碑上，这句话问的却是萧奕。
萧奕望向她的侧颜，忽而笑了笑，笑容里竟是带着几分天真与孩子气。“还算过得去。”
银纱回身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只觉千言万语尽凝在喉中，半字也吐不出来。
萧奕看向墓前那一束雪白色花，笑道：“她喜欢雪兰，你还记得。”
银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怎么会忘呢……”
萧奕略带怅然。“琼霞派的事情我听说了。”
银纱摇头道：“都已过去了。”
张羽见二人好似昔日老友般叙旧，心中更是好奇，但他却是不敢片刻懈怠。眼前女子，是可以重创清微的角色，岂是好相与的。
他们正胡乱谈着天，雪柔听得屋外动静，不由走了出来，她目光当先落在银纱身上。“公子，这是……”
她略带好奇的看向张羽。
张羽缓缓摇头。“我也不知。”
萧奕听得二人谈话，不由将目光落在张羽身上。“这清玄的弟子，你该是见过的吧。”
银纱看了眼张羽，淡淡道：“只是得了清玄的骨，未得清玄的神罢了。”
萧奕笑了笑。“此话怎说。”
银纱看了眼张羽手中羲炎，摇头道：“你虽手中持着剑，却不知为何持剑，就是剑再利，剑法再高超，又有何用。”
张羽冷声道：“你凭何妄下定论？”
银纱碧眸闪烁，手掌轻挥，一道紫色气息却是朝着雪柔飘去。张羽闪身拦在雪柔身前，手中羲炎轻挥，赤红色剑气破空而来。初一与那紫色气息碰撞，便瞬息间化为乌有。那道紫气却是毫无未损。张羽神色微凛。
紫气与他手中羲炎触碰，他的身子便接连后退，眼看这道紫气就要逼得他身子掉落崖下，银纱纤手一招，紫气立时消散。张羽也借此稳住了身形。
银纱遥遥看着张羽。“你身负清玄真传，更有上古凶剑在手，却是连我一招也接不下。”
雪柔见张羽落了下风，急忙道：“公子那是有伤在身……”
她话音刚落，却见张羽眼中红芒闪烁，周身开始涌现赤红煞气。
萧奕望向那赤红煞气，眉头微皱。张羽的身子与羲炎化为一道赤红剑芒，带着滔天凶煞，刺向银纱。
雪柔被他周遭的剑气波及，只觉体内腑脏被一股莫名灼热气息灼的剧痛，俏脸顿时苍白无血色。幸而萧奕突地起身，一掌按在雪柔左肩上，一股清凉之意缓缓流入雪柔体内，冲淡了那抹莫名炽热气息。眼见赤红剑芒就要刺穿银纱的身体，银纱身子化为一道紫色气息，消散在天地间。张羽一招少清破虚剑落了个空，收劲不及，劲气反噬，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紫气再现，银纱的身子出现在他身后。“过于依赖煞气，只会让你更快的被心魔吞噬罢了。”
她纤指微抬，一道紫光打向张羽背后。
雪柔惊呼道：“公子小心！”
却见张羽蓦地一转身，手中剑挽了个剑花，一剑携着狂风之态，迎向那道紫光。
萧奕在旁将这一剑看的分明。“巽风剑……”
这一剑却是破开了紫色光芒。银纱身形一闪，一掌拍在羲炎剑尖之上，她的掌劲立刻一化二，二化四，四分八，八变十六，如此接连叠加。张羽只觉对方的掌劲越来越大，到得后来，银纱的掌劲化为八十一道时，张羽握着羲炎的手臂一震，羲炎应声而落。
这八十一道掌劲兀自朝着张羽而来。眼看张羽就要殒命掌下，空中飘来一道纯白剑气，将银纱的掌劲打的消散一空。银纱收掌望向天边，只见天际一道白芒剑气闪过。
下一刻，这剑气落在山峰之上。清玄脚踏白色剑气，飘然而下。张羽骤见清玄，急忙跪拜。“师尊！”
清玄看了他一眼，袖袍一拂，羲炎兀自飘向张羽。张羽见得真切，接住羲炎，面上愧色更深。他身为清玄真人的弟子，竟被人打落佩剑，此等事，若是传出去，定然令师尊蒙羞。
雪柔小步跑到张羽身边道：“公子你怎么样。”
张羽微微摇头，却觉右臂一阵剧痛，看去竟是右手臂上沁出大量鲜血。想是方才银纱的掌劲落在羲炎之上时，震断了他手臂上的筋骨。
雪柔显然也注意到这点，她行医多年，自是知道怎么回事。“这得立即包扎。”
张羽尚未开口，清玄便缓缓道：“自行去处理伤口。”与此同时，一道乳白色气息落在张羽右臂之上，张羽顿觉剧痛减轻了许多。
张羽被雪柔扶着，进了屋去，清玄再未说一句话。
萧奕看向清玄，笑道：“你早来了吧？”
清玄微微摇头。“刚到。”
银纱道：“你总是肯从那昆仑山上下来了。”
清玄微一沉默，看着她。“何须下手如此重。”
她知道他说的是适才与张羽交手一事。她看向屋内，悠悠道：“你这个弟子，却是不怎么样。”
萧奕道：“我怎么看着不错。”
清玄并未答话，而是走到墓前，看了眼地上的雪兰，复又看向墓上兰鸢二字，竟是深深一拜。
萧奕却没有阻止，而是笑着道：“若是她知道，如今的大仙人对她行如此大礼，想是会得意的睡不着觉吧。”
银纱道：“他该拜。”
清玄颔首。“不错。”
萧奕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却听银纱摇头道：“这些年……我们天各一方，却是冷落了她……”
她看向萧奕。“你不待在此处，前些年都跑下山去做什么乞丐，是为何？”
萧奕摆手道：“什么乞丐，我只是游山玩水罢了。”却不知他在石镇待了小半辈子，何来的游山玩水。
银纱黯然道：“你这一走倒是潇洒，却是苦了她。”
萧奕摇头道：“我想她在这待了这么久，也想出去走走了吧。我和她，是在石镇遇见的，我只是觉得，她也想回去看看吧……”
银纱默然不语，也许他说的对。萧奕复又看向清玄的背影。“倒是清玄你，这些年如何。”
银纱道：“你在问一个仙人过的怎么样吗。”
清玄微微合上银眸，并不言语。他从银纱话中听出不满之意，他也明白这不满从何而来。他身在琼霞派，却任由清微打开妖界通道，致使银纱的子民遭受血光之灾，这件事，至今是个结。
萧奕沉默半晌。“我听闻渡天劫每一次都凶险非常，清玄你……”
清玄摇头道：“虽凶险，也并非全无机会。”
银纱望向蔚蓝天际，神色间似是在追忆。“昔年我们四人一同修仙……如今，真正修成的，又有几人呢……”
萧奕道：“要我说，修成与修不成又有何区别。”
银纱看向萧奕，碧眸闪烁。“你还是如以前一样。”
萧奕颔首笑道：“你们不也是。”
他指了指清玄。“一样的严肃，一样的寡言。”
他又指向银纱。“一样的漂亮。”
银纱听到这句，竟是微微一笑，笑颜绝丽令人不敢逼视。便是这世上所有的花朵加起来，也不及她这一笑来的美丽。
“你那弟子，要去鬼界。”萧奕走到清玄身边，缓缓道。
“他已非我弟子。”
萧奕皱眉。“他要去寻寒影草。”
他此话刚说完，银纱与清玄均是一怔。
银纱摇头道：“太像了。”
萧奕颔首微笑。“你说，这小子是像我，还是像他。”
银纱道：“都不像。”
萧奕摇头道：“我看不尽然。”
却听清玄缓缓道：“他的性子虽与你大不相同，但他的坚忍与执着，倒是与你极像。”
银纱道：“可你只教了他剑术，却并未让他知晓为何持剑。”
清玄缓缓合上银眸。“有些教得，有些教不得。”
萧奕道：“这话我赞同，若非亲自经历，他永远不知为何持剑。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去寻找。”
银纱看了眼屋内。“寒影草……”
屋中，雪柔为张羽包扎好手臂，略带愁容道：“这山上却不知有没有药草，只是这样包扎起来……”
张羽摇头道：“不必麻烦。”
雪柔神色微动，看了眼屋外。“那便是张公子的师尊吗。”
张羽颔首道：“却不知师尊为何在此。”
他正疑惑间，忽听屋外传来一声爆响，张羽听得分明，这是劲气相碰发出的声音。他心中一惊。“莫非发生了什么？”
出得屋来，一股浩然剑气便扑面而来。张羽单手护住雪柔，举目望去，山峰之上，清玄的身子与萧奕交织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张羽目力所及，却是完全看不清二人出招。
空中一道乳白光芒闪过，清玄身子在空中飘然而立，英姿飒飒。只见他袖袍一拂之下，身后立时无数剑气浮空而现，冲向萧奕。却见萧奕腾身于空中，出掌极快，每一掌打在飞来的漫天剑气之上，一掌拍碎一道剑气。这正是萧奕传授凌灵的落星掌。现今由他使来，当真每一掌都似坠落的流星一般。
张羽瞧得心惊，暗道：“这萧前辈竟可徒手对抗师尊的剑气，这份修为实在可怖。”
他在一旁看的惊讶，雪柔却是大为不解。“公子，他们为何打了起来。”
张羽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
这时，银纱缓步走到他身前。“他们不过是在切磋罢了。”
张羽低声道：“切磋……”
银纱颔首。“好好看吧，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张羽神色微动，银纱这是在暗示自己要多从他们的交手中学到点什么。
空中二人斗得酣处，却见清玄身子急冲向萧奕，在这期间他的身子渐渐被一道乳白色光芒罩住，化为一道乳白色剑芒，带着凛然剑意席卷向萧奕。张羽在地面看的真切，这招正是师尊的绝学，少清破虚剑。现今亲眼见他使来，剑气如虹，剑意无边，自己与他不知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萧奕值此剑锋，避无可避，双掌凝于胸前，身前竖立起一道白色光幕，剑芒与光幕碰在一起，竟是不分上下。二人如此僵持不下，雪柔奇道：“公子，你师尊手中并无剑，为何一招一式使来，均是剑法招式。”
张羽解释道：“师尊已臻至以气御剑的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却是心中有剑。”
他说的极为玄妙，雪柔一时也听得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