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得三日，新近战火的邺城，却是迎来了一场喜事，义军之主宸渊忽而昭告天下，迎娶一名叫做宁萱的女子为妻，这件事儿不过一日，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各郡县的百姓们也都在议论此事，大家都很好奇，这位能让宸渊这般大张旗鼓迎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自宸渊起事以来，于江南一带治军严明，对于百姓更是秋毫无犯，是以他的民望颇高，此番他喜结连理，邺城全城自然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而江南各城也都一副喜庆之象，自邺城至江南金陵，各家各户，无不挂起大红灯笼，鞭炮烟花彻夜不歇，这却是宸渊亲自下的命令，他要让所有人都分享他的喜悦。
然而就在这大喜的日子，在邺城太守府中，酒过三巡之时，却是发生了一件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风堂主，此邺城乃是我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拿下的，如今主公在城内立足尚且未稳，风堂主便这么急着想要取而代之，恐怕有失妥当。”太守府的正厅，整整摆了三十来桌宴席，此次参加宸渊与宁萱婚礼的，除却宸渊身边的亲信之外，在义军中有些官职地位的人，也都受邀前来，而作为宸渊的盟友，百花堂堂主的风依然，自然也是收到了邀请。
就在刚才，风依然忽而自席间站起，请求宸渊将这邺城送与她风依然，以此用作她此次百花堂远赴中原的根据地，这一要求一经提出，便立时有人提出了反对，适才那番话，正是一位跟随宸渊多年征战的将领所说。
风依然看着那自西边一桌站起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缓缓道：“我百花堂虽不是什么大的门派，但此次为助宸渊公子讨伐这无道朝廷，也是出了些许薄力，我风依然自然是不敢奢求什么赏赐的，只是那些跟着我自塞外远赴中原的弟子却是辛苦的很，我总是要为他们想想的。”
“宸渊公子如今坐拥江南三十六郡，而中原也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只求这小小的一座邺城让我堂中弟子有半片栖身之所，相信宸渊公子是能体谅我这份心情的。”
她明着看似是与那中年将领说话，其实一双美眸至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坐在首席的宸渊身上，那中年将领听了她的话，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此次攻伐邺城，风堂主未动你堂中一人，你所说的些微薄力，我可是没有看见。”
此次邺城得下，众人均知那乃是什么张羽重创诸葛炎，令诸葛炎的大军不得不退，而之前燕行与王朗驻军前线，于大军粮草将断未断之时三番五次的发动猛烈的攻城，硬要说这破城的功劳，也只能算在王朗与燕行的身上，与她风依然却是毫无半点干系的。
这一点席间的众人都是心里有数，只是如今这中年男子这般直白的说出，倒是令得双方都有些尴尬，风依然冷笑一声，悠悠道：“如此看来，宸渊公子手下猛将如云，却是并不需要我百花堂的帮助了！”
“咳咳…”宸渊不待那中年男子开口，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之后，方才看向风依然，微微笑道：“仙子何出此言，秦将军乃是粗人一个，许多道理他不懂，若是他出言冲撞了仙子，我替他向你道歉。”说罢，就要自席间坐起，宁萱本是坐在他身侧，此刻也要紧随站起，风依然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今日是宸渊公子与宁姑娘大喜的日子，该是我不识时务，扫了大家的兴致，我在此向宸渊公子与宁姑娘赔罪了！”说罢，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宸渊坐回椅上，笑道：“仙子太过客气了，仙子此次为了助我，自塞外长途跋涉，旅途劳顿，此间辛劳，在下用言语实不足以道万一，而此番恩情，在下也是无以为报，今日仙子看得起宸渊，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请求，若是我不答应仙子，未免显得太忘恩负义了些。”
他此话一出，非但风依然微微一惊，席间的众将更是哗然一片，有些性子冲动的，就要起身劝阻宸渊，但这些人看向宸渊投来的目光，不自觉的均是心中一震，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劝阻宸渊了。
宁萱望了眼宸渊，见他面色如常，不由面露疑惑之色，她亦是不明白，为何宸渊要拱手将好不容易得到的邺城送与风依然。
正疑惑之时，宸渊轻轻握住宁萱柔软的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担心，当下缓缓笑道：“仙子手下多是些女子，她们自是不能与我军中的这些大老粗一般，长日住于营中，若是有了这邺城以作栖身之所，相信会好很多。”
风依然含笑道：“宸渊公子果然心思细密，我替堂中弟子先行谢过公子了。”
宸渊道：“仙子暂且放宽心，这邺城你先委屈住着，待得日后你我联手拿下了中原，仙子便是这中州之王！”
场间又是一片哗然，众人均是不知这宸渊是否因为今日大喜而喜的有些昏了头，他方才话中的意思已然是再明显不过，他竟然要封这风依然为中州王！
李广寞望了眼宸渊，心中暗道：“主公眼光高远，却是并非我可比的了。”他看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微微摇首，想今日这厅中几百人，又有几人真正明白宸渊的心思？
宴席散了之后，众人还在议论此事，李广寞缓步出得太守府，却见一身形魁梧的大汉拦在自己身前，他微微笑道：“王将军，今日酒喝的可尽兴？”
这大汉正是王朗，方才他也在场，宸渊将邺城送与风依然又许诺她中州王的事情，他都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揣了好多个疑问，但他如今不方便去问宸渊，只得在宴席散后，来问李广寞了。
他素知宸渊的属下中，这李广寞猜测宸渊的心思算是有些准的，是以当下微作一揖，道：“李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李大人可否赐教。”
李广寞听得他这么说，已然猜到他要问什么，四下看了看，宴会刚散，宸渊的部将们正三三两两的自太守府中出来，当下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将军，你我不妨换个地方。”
王朗微微颔首，二人结伴到得一家较为偏僻的酒肆中，要了两壶好酒，几斤熟牛肉，王朗方才道：“李大人，你说主公是不是疯了？他将这邺城拱手送出倒也罢了，莫非连这中原也要拱手送给那娘们儿？”
李广寞举起杯中酒，轻抿了一口，笑道：“王将军，主公并没有疯，相反，他很清醒。”
王朗道：“此话怎么说？”
李广寞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王将军，你说这百花堂，究竟为何要与我们联手？”
王朗道：“此事我略听主公说过，想来是她们想利用我们来对付那什么冥绝宗。”
李广寞颔首道：“不错，主公想利用百花堂的力量来对付朝廷，百花堂想利用我们来对付冥绝宗，我们的目标虽然不一致，但谁都知道，那冥绝宗的根基在中原，朝廷的命脉也在中原，只消攻下了中原，这云朝的天下，也就到了尽头，而那冥绝宗也必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王朗皱眉道：“那冥绝宗怎么样，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主公若是真将中原都给那娘们儿了，我们兄弟还打个屁？”
“王将军都说了，这中原是主公给风堂主的，这邺城，是主公赐给她的，而那以后的所谓中州王，也是主公封她的。”王朗听他在“赐”与“封”这两字上的语调尤为怪异，当下奇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广寞道：“主公的眼光，已不在这一个小小的城池或是这中原一地了，他的眼光，已然是整个天下了，他赐风堂主邺城，甚至封她为中州王，只要风堂主接受了这封赏，那么无论她愿与不愿，她名义上都算作是主公的臣子了。”
王朗恍然道：“主公原来是这个心思，可这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主公来日若是打下中原，真的将它拱手让出…”
李广寞忽而“哈哈”一笑，他看向王朗，道：“王将军，你说，这中原，可是大得很吧？”
“那是自然。”
李广寞颔首道：“王将军，如今这冥绝宗，吞并炼魂教，势力可算是大吧？”
王朗被他连续两问，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当下不耐道：“这也是自然的。”
“这便是了，以冥绝宗如今的势力，强过百花堂，若是现在那千靖皇帝封这冥绝宗宗主为中州王，难道这中原便真的是他的了吗？难道那诸葛炎会将手中兵权尽数献给冥绝宗吗？”
王朗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主公不过是给她个名，而不给她实？”
李广寞颔首道：“自然是如此，她百花堂堂中弟子不过寥寥数千，如何管理这偌大的一个中原？到时候，自然还是手中握有兵权的主公，是这中原真正的霸主，那风堂主，不过是有个虚名罢了。”
“不然的话，以冥绝宗的势力，以他们在中原的根基，何以到得今日，这中原各地，尚且还算作云朝管辖？”
“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或是这些什么魔教，说到底，不过是依附国家的一种存在，他们是永远不可能取而代之的。”
王朗摇首道：“这话恐怕不对，就说那琼霞派，那些弟子们个个都能飞天遁地，他们若是加入这场战争，那么我看，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李广寞哑然失笑，连连摇首道：“王将军啊，那些人固然是厉害，可他们一人能对付多少人？即便他们一人对付一千人，甚至一万人，可一个门派，也不过数千弟子，你说说，这普天之下，究竟是这些可以飞天遁地的人多些，还是如你我这般的寻常人多些？”
王朗道：“那自然是我们这般寻常人多了。”
“而且是极其的多，天下寻常的人千千万万，你说说，那琼霞派的上千弟子，在这千千万万的人面前，算得什么？”
王朗一时哑然，想来他所说不错，即便规模庞大如同琼霞派，弟子亦不过数千，要与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来比，却是要渺小的多了。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千靖皇帝荒淫无道，早已失了民心，民心既失，则必败！我主公顺天时，应民心，王将军，你说说，这场所谓的战争，岂有不胜之理？而届时我主公应万民请求，荣登大宝，又岂是这些个什么江湖门派能够阻止的？”
“你之前在大厅上说的话，可是真心的么？”屋中，红烛摇曳，宁萱坐在床边，依在宸渊怀中，眉间略有一丝忧色。
宸渊笑道：“哪句话？”
宁萱道：“便是将邺城赠予风姑娘，更是封她为中州王…”
宸渊听她提及此事，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呢？”
“你是随便说说的吧？”宁萱忽而自他怀中坐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宸渊，道：“无论是邺城或是中州王，都只是暂时安抚她吧？”
“不。”宸渊微微摇首，“所谓君无戏言，我当着众将之面允诺与她，若我出尔反尔，以后还如何服众？”他刮了刮宁萱小巧可爱的鼻子，笑道：“这一次啊，你猜错了。”
宁萱紧抿薄唇，眼中映出他从容的面庞，不禁道：“可你将邺城，乃至整个中原都给她了，那岂不是…”
宸渊道：“萱儿，有些人易于控制，因为他们所要的东西很少，一点点儿的恩惠，便能令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可有些人，那是无法用一点儿小恩惠便能控制的了的。”
“风依然便是这种人，她的心很大，但并不在这个天下，是以我便是真的将中原给了她，对于她来说，亦不过是她百花堂多了一些地盘罢了。”
宁萱奇道：“她的心很大，却不是这个天下，是什么意思？”
宸渊笑道：“她为了什么与我们结盟？”
“你是说…她只想覆灭冥绝宗，但并不想什么称霸天下？”
宸渊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又错了，她所想的并不是覆灭冥绝宗，而是一统魔教，恢复三百年前玄冥神王所在时的魔教盛况。”
宁萱摇首道：“可若是她得到了整个中原，那时候冥绝宗也被她吞并，难保她不会生出什么异心来…”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这中原给了她是给了她，可一兵一卒，一官一职，都须我亲自任命，待得天下真的大定，那时候她百花堂只能选择依附于我们。况且此间战事未了，我不以中原这个饵来勾得她相助我们，往后如何对付冥绝宗与诸葛炎？”
宁萱轻声一叹，道：“我还是担心得很…”
“好了，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你干么总是愁眉苦脸的。”宸渊将她搂在怀中，但见烛光摇曳下，宁萱晕红双颊，似有羞意，今日确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宁萱白皙甜美的面庞配上一身大红色绸缎长裙，更增娇艳，宸渊心中一荡，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吻住她的双唇…
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对才子佳人，到得如今，终是苦尽甘来。
第九十三章红尘叹（4）
就在诸葛炎被迫退出邺城，凌灵自邺城而出寻找张羽，宸渊大婚的时候，张羽已然带着萧月颜往西御剑而去，他本意尽快的送萧月颜回得昆仑山，好让师尊与清韵真人查清她体内的月魄寒气为何会突然躁动，但怎知半途中萧月颜体内的寒气忽而再度发作，若非张羽见机扶住她，她恐怕便要自空中摔落。
张羽无奈，只得扶着萧月颜缓缓自空中落下，好在这儿附近正好靠近城镇，张羽与萧月颜进得镇子后，询问之下，方才得知他们如今是在一处叫做青龙镇的地方。
“萧姑娘，这青龙镇距离昆仑山已然不远了，你若是身体不适，我们在此多歇息几日也是无妨…”张羽寻得一处人家暂居之后，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萧月颜，出言相慰。
他们在此已经逗留三日了，萧月颜心中担心紫凝与青冥，巴不得立刻亲自前去救出他们，但此前张羽执意要先送自己回昆仑山，她心知以自己如今的状态，便是去得冥绝宗，也无法救出紫凝与青冥，是以想着便先听他的，回得昆仑山，将山下的事情告知清韵真人，或可师父有什么法子。
但怎知这月魄寒气近些日子来反复发作，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更有时常晕厥的症状，她只道若是因自己如此耽误脚程，不知何时才能救出紫凝与青冥，是以到得今日，终是再也坐不住，催促张羽动身之际，岂料体内寒气再度发作，自己竟是又一次晕了过去…
张羽此时见得萧月颜缓缓苏醒，方才开口相劝，叫她莫要着急，先养好身子为紧要。
萧月颜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挣扎着坐了起来。张羽连忙上前扶住她，只听得她道：“你莫管我了…快，快回师门，将紫凝师妹与青冥师兄被擒的消息告知师父他们…”
张羽道：“萧姑娘，你听我说，师妹与青冥兄如今虽然落入冥绝宗的手里，生死不明，但那凌霄既然一开始没有杀他们，而是抓了他们，想必不过是以他们逼我现身，是以暂时他们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萧姑娘你，你体内的寒气这些天来反复发作，愈来愈频繁，我担心…”
“生死有命，早在答做这月魄宿主的时候，我便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日之局，我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张羽摇首道：“萧姑娘此言恐怕差矣，张某自问曾经也与萧姑娘有一般的想法，可打从下山以来，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却是渐渐发现，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的…”
萧月颜沉默半晌，一时竟是无言可对。她并非不怕死，只是于这生死并没有多少的执念罢了，须知若真是命中注定你该有此劫，即便你露出一副胆怯模样，也未必便能逃得过去。
倒是诚如张羽所说，活着，总是比死了的好…
“若是我死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也不知在那阴间，能否见得人间的光景…”想到这儿，自是又觉这死亡果然是有诸多不好，还是活着要好一些的。
张羽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如今却是有着一丝淡淡的忧虑，只道她是还在担心紫凝与青冥，其实他又何尝不担心？只是他实在没有办法，萧月颜的体内寒气一事若是不搞清楚或是想法子抑制，那么便会性命堪忧…
“外面那么热闹，是怎么回事儿？”二人正自沉默之时，听得屋外鞭炮爆竹响个不停，宛然一副新春气象，萧月颜心中好奇，不禁向屋外多望了几眼。
张羽沉吟一声，道：“听说，是江南义军的首领，宸渊，在邺城大婚，这里的百姓张灯结彩，想必是在恭贺他吧…”
“这可奇了，叛军也这般受人拥戴么？”
张羽微微摇首，道：“如今天下各地无不联起手来共同对抗朝廷，而宸渊所率的义军，乃是各处义军中实力最为强大，也是如今唯一能与诸葛炎正面抗衡的，他先前于邺城大败诸葛炎的消息如今想必是传遍天下，看这里的百姓，对于宸渊，倒是很崇敬与爱戴的。”
萧月颜眼光飘向屋外，但见人人面上挂着笑容，心中更觉不解，只道：“这打败诸葛炎的是你，与他宸渊又有什么干系？何况这宸渊掀起战祸，让许多人颠沛流离，于战乱中更是有许多人家破人亡，为何这些人还如此爱戴他？”
张羽不知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宸渊在有些地方的作法或许确实有失妥当，但自他起义以来，每下一城，必与百姓约法三章，他手下更是军纪严明，对于百姓秋毫无犯，这样一支军队，一路打来，竟是被百姓们冠上了仁者之师的名号。
“这一路走来，倒是听了沿途不少人赞扬宸渊如何治军有方，如何爱护百姓，但却是没多少人记得昔日下屠城令的也是他了…”张羽挥去心中的想法，他自问从来不了解宸渊，对于他这个人，亦是无法妄加评价的。
“萧姑娘，如今天色尚早，如若无事，不妨先歇息一下，待得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赶路不迟。”
萧月颜摇首道：“我想出去走走。”
张羽微一犹豫，继而颔首道：“如此也好。”
他与萧月颜缓步走出屋来，时下正值晚秋，但见得斜阳依依，瑟瑟秋风迎面而来，吹动萧月颜的衣襟，吹乱了她的如水长发。
萧月颜不禁打了个寒噤，似乎是这晚秋的风吹得她有些寒冷，她不自禁的将身子往张羽身边靠了靠。
张羽也觉察出她的异样，不禁微微向前迈出半步，半个身子拦在萧月颜之前，为她挡住这不住吹来的秋风，自此，他总比萧月颜快走半步，如此一来，便能始终走在她前面，为她挡住寒风了。
如此这青龙镇上，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缓步走了许久，张羽忽而缓缓停住脚步，身后的萧月颜未有所觉，一个踉跄，就要撞上张羽之际，张羽却是提前有所感觉，急忙回过身来，欲要扶住萧月颜，但觉一阵馨香沁入鼻间，却是萧月颜正撞进了他的怀中。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凝结，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萧月颜的脸庞贴在张羽的胸膛上，表情由起初的惊讶渐渐归于平静，她不禁缓缓合上美眸，静静感受着什么，隔着衣服，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张羽跳动的心脏。
那微微加快，正在急促跳动的心脏…
此时已然到了村口，村中之前因为恭贺宸渊大婚是以有些吵闹，但这村口此刻却是空无一人，唯有一株挂满了枯叶的老松树兀自立于村口，树枝上几只寒鸦飞过，过的良久，又“呀啊”“呀啊”的飞得远了。
“萧姑娘…”张羽这般呆立良久，推开萧月颜也不是，抱住她也不是，两只手实是不知该往哪里放，但觉萧月颜身上传来一股少女特有的气息，清新芬芳，好闻极了，张羽心中不自觉的有些贪恋这股味道，竟是舍不得将她就此推开，但若要说任由她这般依在自己怀里，却又觉不妥。
“到村口了，再走的话，便要出村了…”他踌躇良久，却是说出这么句话来…
萧月颜微微一怔，依依不舍的离开张羽的胸膛，她低垂着眼眸，生怕一抬眼便对上张羽的眼眸，她怕让张羽看见她此刻眼中的浓浓羞意。
“我…”张羽一时自觉尴尬，不知说些什么，忽而瞥见天边夕阳渐渐斜沉，心念一动，道：“萧姑娘，请随我来。”
萧月颜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跟着她往村外走去，但见得张羽带自己攀上一座小山丘，此处山丘距离那青龙镇尚且不算远，只是她身子虚弱，走起来极为缓慢，待得他们登上山丘的时候，已是天色将晚。
但此山丘上林木茂密，虽值晚秋，但这些草木却并不枯败凋零，反是绿荫葱葱，萧月颜见得此等奇景，自是大感好奇，不禁道：“你如何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处山丘？”
张羽道：“之前自此御剑而过，从空中望得这儿的景色，心中也觉好奇，仓促带得萧姑娘来此，还望见谅。”
萧月颜微微摇首，她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四下绿荫葱葱的树木，缓步往前而行，尚未走得几步，听得张羽道：“萧姑娘，小心。”
萧月颜经他提醒，向脚下看去，却见已是走到了崖边，崖下传来“哗啦啦”的水流之声，却是一小瀑布依着这山丘，瀑布落入山丘下的一泓清泉之中，激起无数水花。
她举目眺望，但见得天边残阳已要隐于山峰之中，而半边天际宛若少女娇羞的面庞，绯红一片，秋风拂面，凉意微微，萧月颜见得此番日落之景，竟是有些痴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萧月颜忽而缓缓开口，复又轻叹一声，她微微摇首道：“便是这等美景，也终是不能长久的。”
张羽沉吟一声，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伫立崖前，望了眼天际渐渐西沉的夕阳，缓缓道：“即便如此，夕阳在消逝前总是给人们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让无数的人们去赞美它，去惋惜它，但不论人们觉得这夕阳短暂也好，美丽也罢，它总是每天都有的。”
萧月颜摇首道：“莫非阴雨天气，这夕阳也有么？”
张羽道：“有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萧月颜微微一怔，随即颔首道：“是啊，太阳东升西落，往复循环，万年不更。人的生死岂不如这太阳的起落一般？有人生，便有人死，生死之间，亦是往复循环，万年不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