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正值春节的高潮中,人们沉浸在春节的欢乐气氛中。由于半个多月的冰冻灾害后,天气骤然放晴,人们怀着喜悦的心情,开始走亲访友。一时间,路上行人如织,家家宾朋满座。偶尔,还会从村子里传出一阵阵舞狮子的锣鼓声和鞭炮声。那是村里舞狮队正在给村民拜年贺新。
金银滩村的村委会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了,却仍然在继续着。
雅兰看见大家先是带着惊讶的神色,听她讲述了金银滩新农村建设的规划和设想,以及纺织厂招商引资的事,接着大家都将眼光投向春满,她知道这是爹多年来,通过辛勤的工作在班子中形成的威信和金银滩村委会议事的习惯。便也向父亲投去了一瞥期待的目光。
春满知道大家在等待他发话,抽了两口烟,环视了大家一眼说:“都看着我干什么?大家讨论讨论呗!”
听说要讨论,春生第一个说了句:“这个规划好是好,不过要实现这个规划没有十年八年恐怕不行。纺织厂的事是个好事,过去我们也议过,可是要占几十亩上百亩地。现在,中央一再强调要继续完善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农民会让我们把土地拿来建厂吗?”
雅兰解释说:“我们不是占耕地,是通过完善规划以后,将全村的土地划分为基本农田,也就是耕地、村庄建设用地和工业用地。”
“那全村总面积也就只有三千多亩地,不管得怎样规划,也是金银滩总面积中的地,不会从天上掉下一块地来。”春生说。
雅兰顺手从桌上拉过一张金银滩村的现状图,铺展在大家的面前,用手指着那些绿色、红色、黄色、蓝色的地方说:“这是我们金银滩的现状,绿色是耕地,红色是村庄占地,黄色是道路,蓝色是水域面积。大家一看就会清楚得很,我们现在的耕地只占总面积的百分之四十二,还有百分之五十八的面积是村庄、道路和有待开发的水域。我们现在就是要在这百分之五十八的面积上做文章。”
“怎么做文章?”杨扬问。
“我们把村庄进行重新规划,从现在起逐步将全村五百多户迁建到规划范围内,使原来的十多个自然村落,成为一个乡村集镇。这样,几年后我们不仅将这些占地变成了耕地,还推进了小集镇的建设。”雅兰答。
杨扬称赞道:“这是个好主意。”
“主意是个好主意,可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行的事,是个漫长的过程。”立夏说。
雅兰:“实现这个目标是个很长的过程,或许三年五年、或许十年八年、或许更长些,但是,只要我们现在一步步往前走,总会实现的。”
“即使三五年后将这些地腾出来了,那也不解现在纺织厂用地的近渴呀!”这时,一直在一边抽烟的李会计说了一句。
“李会计说的是这样的,等迁村腾地再来建纺织厂的话,人家寰宇集团早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因此,我们不能等。那现在纺织厂究竟建在哪里好哩!我回村以后,认真踏勘了一遍我们村的现状,我认为现在我们坐的这个地方是最合适不过的。现在合村并校以后,金银滩小学成了一座空校,我记得当时我们这个学校是全区占地面积最大的,说是二十亩地,实际是近三十亩地。和学校连着的是我们现在不太景气的,即将被淘汰的轧花厂、榨油厂、米面厂,这一片我看也有几十亩。还有那片村里的调控地,这完全可以建一个纺织厂。再说,这前面是条龙王河,往东到月牙河镇,往西上月牙河大堤都非常便利,修通村公路比其他地方都好安排。”雅兰笑着说。
春生听了点点头说:“这倒是可以的,可要将这个地方搞成三通一平得花钱呐!”
雅兰看了一眼春生:“是得花钱,可我们现在不花点小钱,将来就赚不到大钱嘛!”
“钱从何来?现在,我们村里原有的债务都还没有化解掉。”李会计一听说钱就有些急了。
一谈到钱的问题,大家都傻了眼。人们都知道,钱是阻碍当前金银滩发展的一个瓶颈。村里搞规划得花钱,招商引资得花钱,修路得花钱,可以说没有不花钱的地方。
见大家说到钱都没了辙,连雅兰也没了刚才的滔滔不绝,春满站起来说:“今天就讨论到这里为止。”说完,准备宣布散会。
雅兰一看急了,连忙说了声:“等等。”
春满朝她看了一眼,那意思是问,你还想说什么?
“如果钱的问题想到办法以后,纺织厂招商引资的事是不是可以定下来?”雅兰问。
雅兰出其不意地提问,自然没有人能答得上来。人们不由自主地将眼光投向了春满的身上。
春满盯着雅兰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寰宇集团接到雅兰的邀请函后,很快派人过来了。
寰宇集团这次一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集团分管战略发展的副总冯思齐,一个是金银滩项目部负责人金昌盛。
接过金昌盛的电话后,雅兰原本打算与二哥金虎一道前去接站的。但是,由于金虎此时正在泽国县舒畅家里拜年,得晚上才能赶回荆南,雅兰只得叫上杨扬。
杨扬接到雅兰的电话,正在吃饭的他连忙放下饭碗,颠颠地跑到雅兰家里,见雅兰正欲往屋外走,便问道:“什么事催得这么急?”
“寰宇集团的人到了,我们去火车站接人。”雅兰说。
杨扬抬腕看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半了,嘀咕了一句:“现在呀!”
“对,他们五点十分准点到站。你想办法搞台车。”
听了雅兰的吩咐,杨扬连忙掏出手机,给开的士的表妹余倩打了个电话:“倩倩,现在有空吗?有空把车开到程支书家来一下,我们要去火车站接个人。哎!快点。”
杨扬电话打了不到十分钟,一辆崭新的雪铁龙的士就开了过来。
没待车停稳,雅兰就拉开车门跨了上去说:“快点,去火车站。”
余倩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只是朝杨扬看了看,在得到杨扬的肯定之后,才将车子开上了驶往县城的路上。
对于余倩的表情和动作,雅兰自然是尽收眼底,她拿眼瞟了瞟身旁这位女子,只见一张鹅蛋形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弯弯的柳叶眉,红红的樱桃嘴,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浅浅的小酒窝,明确地告诉人们,这是一位典型的江南美女。
余倩从车内倒视镜里看见雅兰拿眼瞟她,却并不理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一边跟杨扬说话,一边专注地开车。这让杨扬都觉得有点过分,连忙向余倩介绍道:“倩倩,这是雅兰,刚刚从科技大回到我们金银滩的大学生村官。”
余倩仍然全神贯注地开着她的车,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扬又对雅兰说:“这是我表妹,她妈就是我们县群艺馆原来的馆长。”
雅兰笑着点了点头:“人长得漂亮,车也开得不错。”
“过奖啦!”余倩仍然没有朝雅兰正眼看一眼。
杨扬注意到两个女人间那些微妙的面部表情,便找些无关痛痒的话聊了起来,想以此缓和这看起来不是太和谐的气氛。聊着聊着,很快车子就到了荆南火车站。
这时,由广州开过来的列车即将到站,由于人们还在过春节,站前广场上只见稀稀疏疏地站着几个人,停着几辆车,看那架势肯定也是接人的。这情景与往日的热闹场面大不相同,往日,荆南县乃至江汉平原到南方去的人们,都要在这里登上南下的列车。因为荆南火车站是目前江汉平原上唯一的一个火车站,每年光是从这里南下的农民工就有几十万。
车子停在显得空荡荡的站前广场上,雅兰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下午五点过八分了,再过两分钟火车就要到站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接听原来是金虎打过来的。金虎跟她说,要她接到寰宇集团的人后先安排在荆南宾馆住下来,他马上就赶到。
雅兰接过电话后问杨扬:“你有没有荆南宾馆的电话?”
“没有,你干什么?”杨扬问。
雅兰:“联系登记个房间,人家客人来了要住唦!”
正说着话,出站口开始检票放行了,一下子从里面走出了一群人。雅兰和杨扬连忙走上前去,一看这群人中间既有女人也有孩子,便知道这拨人不是自己要接的人,只得闪到旁边继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