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扬拎着一钵烹好的“杜家鸡”走在街头的时候,只听得后面有汽车喇叭叫了几声,他连忙躲到了路边上。没想到那喇叭声却仍然跟在后边叫个不停,他不满地调过头去看了一眼,见是一辆雪铁龙的士紧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没好气地吼道:“干吗呀!放着大路不走,把人逼到这路边上。”
这时,车窗玻璃摇了下来,从车里探出来一张笑脸:“怎么连我的车都不认识啦!”
杨扬一看,原来是余倩,说了声:“原来是你呀!我说谁这么缺德呢?”
余倩把车停在杨扬的身边说:“上车吧!”
杨扬下意识地朝自己手中提着的“杜家鸡”看了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就不坐你的车了,我去看一个病人。”
余倩蚕眉轻扬:“不就是去看你的那个大学生村官吗?干吗要这么偷偷摸摸呢?”
“谁偷偷摸摸啦!”
“那你为什么不敢上我的车。”
“……”杨扬一时语塞。
余倩:“来吧!快上车。”
听了余倩那带着命令口气的话,杨扬只得拉开车门,坐到了前排的副驾驶座上。余倩一加油门,车子就向着县城方向驶去。
一阵沉默,余倩只管开她的车,杨扬却在想着怎样对付余倩的问话。
沉寂终于打破,杨扬问了句:“腿好利索了。”
“还记得问一句,不简单。”余倩的脸绷得紧紧地应了声。
“这段时间不是忙呗!”杨扬说。
“今天怎么有空闲呢?”余倩反问道。
“这雅兰昨天刚做过手术,大家都去探视去了,我不去不是太那个了点嘛!”
“哪个了点。”
“不近人情呗!不说我们都是村委会的班子成员,可我们还是同学呀!”
余倩扭过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果真没去看过?”
杨扬见余倩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咕哝了一句:“这么激动干什么?注意开车。”
话刚落音,就见从前边岔路口疾驰出一辆摩托,余倩来了个紧急刹车,那辆摩托摔倒在地上。余倩神情木然地叫了声:“好险呐!乖乖。”
杨扬拉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走到那摩托旁问了声:“没事吧?”
骑摩托的愣头青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说:“没事。”
杨扬帮那小伙子扶起摩托,说道:“今后过路口可要小心呐!不然你这小命就没了。”
小伙子朝杨扬嘿嘿笑了两声,骑上摩托一溜烟就没了影子。杨扬重新回到车上,见余倩仍然呆坐着的木讷神情,问道:“还能开吗?”余倩点了点头,重新启动了车子。不过,这回可是开得很慢了。
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大楼前,余倩带些调侃地说:“去吧!去晚了人家可就捷足先登了。”
杨扬朝她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余倩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朝车窗外指了指,杨扬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正有一位男子匆匆地向大楼里走去。仔细一看,这位行色匆匆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金昌盛。
杨扬心中闪过一丝不快,口中却若无其事地说道:“金总和我们都是很纯洁的同志关系。”
“谁说你们不纯洁了,做贼心虚。”余倩抢白道。
杨扬并不理会她,她知道她天生就是一只醋坛子,越理会麻烦就会越多。于是,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余倩问了句:“还等你啵!”
杨扬摆摆手,说:“不用等了,金总开了车,待会儿我搭他的车回去。”
听了杨扬的回话,余倩的心上像浇了瓢凉水一样地难受,她知道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便噘着那樱桃小嘴,气呼呼地将车子开走了。
且说杨扬下车以后,寻思着金昌盛已经上了楼,便找一处地方坐了下来,等他出来。此时,天色已晚,大楼前已燃起了灯火一片,此处正是一个被树影遮住灯光的地方,从楼里出来的人看不见这里,而从这里却清清楚楚看得见从楼里走出来的人。对自己的这个举动,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了什么?
等待,会让人们觉得时间那么漫长。杨扬一连抽了三支烟,还没看见金昌盛从大楼里走出来的影子,便有些急了,他下意识地朝五楼雅兰住的病室的窗口望了望,依稀觉得看见了晃动的人影,心就一下被揪到嗓子眼上。定睛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其实,站在他这个地方是看不到五楼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正在这时,他发现金昌盛已经走出了大楼。见金昌盛走了出来,他连忙从坐的石凳上站了起来,正欲往大楼走去,却又见金昌盛站在那辆越野车前,接听起电话来。杨扬只得重新回到坐位上。不晓得是谁打的电话,足足讲了刻把钟,金昌盛才收线钻进了那辆越野车。待越野车开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杨扬才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到五楼,来到雅兰住的508病室。这时,荷花正在给雅兰擦脸,见杨扬进来,说了声:“杨扬来啦!坐吧!”随手给他挪过一张椅子。杨扬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凑上前去,对着雅兰问了声:“今天好些了吗?”
雅兰轻轻点了点头:“好些了。”
“这就好。”杨扬带着欣喜的口气说。
“我不是叫你们不要来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呢?”雅兰问道。
杨扬:“晚上下班了来看看呗!不碍事。再说,我也还有工作上的事要来跟你汇报哩!”
荷花见杨扬手中拎着一个方便袋,便问道:“这是什么呀!怎么不放下呢?”
“哦!这是我特意在杜家鸡店,给现烹的一只杜家鸡,让雅兰补补身子。”
雅兰听了轻轻笑了一声,说:“我刚做了胃部手术,还不能进食呢!怎么可以吃杜家鸡呀!”
杨扬一边将手中装鸡的钵子放到床头柜上,一边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吧!工作上有什么事情要商量?”雅兰。
杨扬便把棉花加工厂的用工问题,给雅兰说了一遍。
雅兰听后说:“这个事你跟金昌盛先说说,你们拿个意见,在会上研究一下。”
“我可跟人家老周说了明天答复人家的呀!”杨扬说。
“这是属于集团公司议定的工作范围,得先征求人家寰宇那边的意见。”
“这大小事情都得征求他们的意见,那多麻烦呀!”杨扬显得有些不满地说。
“不要嫌麻烦,我们是跟人家合作,就得有诚意呀!”
“好啦!你别说了,我去跟金昌盛商量还不行吗?”
雅兰见说到金昌盛,他就显得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以为他跟金昌盛闹了别扭呢?便问了句:“你们俩闹意见啦!”
“人家现在是我们金银滩的座上宾,我怎么敢跟人家闹意见呢?”杨扬说这话时朝雅兰看了一眼。
雅兰没有理会他,靠在病床上有些累的样子。杨扬见了,说道:“你累了就休息吧!我得赶回月牙河镇上去。”
雅兰点了下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鸡钵子说:“带回去自己吃吧!”
杨扬:“留下来你不吃,婶子可以吃呗!”说着,跨出了病房,走到门口又转身朝雅兰看了看,见雅兰仍然闭着眼,便有些犹豫不决地离开了。
见杨扬离去,荷花问了句:“兰子,你怎么对杨扬这么个态度呢?”
雅兰睁开眼:“我态度怎么啦!”
“我看杨扬对你不错的。”荷花说。
雅兰沉默不语。
荷花接着说:“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找一个对象啦!”
雅兰仍然没有言声。
荷花继续说:“我看杨扬有点那个意思。”
“妈,你烦不烦。”雅兰轻声说。
“要不那个金昌盛,我看既有才干,又很稳沉,人也显得斯文,跟你蛮般配的。”
雅兰闭上眼睛,说了句:“我的事你别瞎操心。”
“都快三十的人呐!当妈的哪有不操心的。”
雅兰没有再吱声。
荷花随手关了灯,说:“你累了,休息吧!”
这一夜,雅兰几乎没有合眼,由于荷花的一席话,捅穿了她心中的那层窗户纸,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站着两个男人。一边是杨扬,这个和她一起喝月牙河水长大的金银滩后生,自小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没能跟自己一起去上大学,但在军营里锻炼了几年以后,变得勤劳勇敢,热情奔放。况且,一直以来,对自己倍加呵护。说实话,找这样知根知底的男人托付终身,是可以放心的。一边是金昌盛,这个随着市场经济大潮闯入她生活中的男人,他博学、睿智,才华横溢,有着一颗勃勃雄心,跟他在一起,让你觉得有一种强大的引力。无疑,这样的男人将会在事业上对她产生极大的帮助。
荷花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前,她的这种感觉是模糊的,甚至有些混沌。但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以后,她不得不把他们俩人放在一起,作个比对。这不比不要紧,一比又让她对这两个男人,越发地觉得无法取舍。
而让雅兰觉得备受煎熬的,却是她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这两个男人总是每天都要来看她一遍,不管晴天雨天,总是风雨无阻。而且两人来看望的时间,却总是岔开的,你前脚走了,他后脚进来。起先,她以为他们是偶然的一种巧合,可有一次,她无意中从窗子里看见杨扬见了金昌盛的越野吉普,就躲在一边,等金昌盛离开以后,才再上楼来。这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男人,是在故意躲避着对方。当她了解这些以后,心中便怦怦地跳个不停。她知道她今生注定跟这两个男人,将会有一段难了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