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云把我扶起来，问：“怎么了？”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能看见那玩意儿，而且也不想让他想太多，于是道：“没事，就……滑了一下。”
说完就觉得满是破绽。所幸他没继续问下去，只是看我一眼，然而神色复杂。“先坐下休息一下。”
我点了点头，顺着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这个角度恰好将铜镜尽收眼底。好吧，没看错，那里的确有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她那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秀丽，宛若丝带一般。
我眨了眨眼睛，想道，该不会见鬼了吧？
黎司云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没……对了，你这镜子什么来头？”面对自己的好奇心，我又一次举手投降。
“以前的人留下的。也有一段历史了，怎么，你想要？”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问我道。
我赶紧摇头。谁要这种看起来跟闹鬼似的玩意儿？
“话又说回来，这东西似乎有点故事……”他讲到一半突然停住，马上又道：“今天就不跟你说了，以后有机会再介绍吧。来，先看看这个。”
怎么老有人喜欢讲话只讲一半？感觉跟急刹车一样。
黎司云拿出来一尊白玉的罗汉像，放到了桌子上。白玉石打磨得相当光滑，周遭泛着一阵阵冷光，淡得几乎看不见。
不是赝品。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黎司云一直噙着笑，等着看我的反应。
我相信他应该是知道我看出古怪来了。他也不急着问我，耐心地等我开口。我怕如果我一直不说话他就打算一直等着。
我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是觉得他还在试我，毕竟我是他打着让我还人情的幌子半哄半骗地弄来的，他是非逼着我自己明白没有退路，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才肯罢休。
“不是赝品，但和你那白玉桃子似乎并不是一路货。”
黎司云果然不意外，道：“我也这么认为。同样是白玉质地，白玉桃子上面有复杂的纹路和下一处的地图，而这尊白玉罗汉太干净了不是吗？”
我点头。有道理，连我看见的光都不是一个系列的。“你认为会是偷龙转凤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黎司云收回白玉罗汉，“如果真是那样，线索可就断了。那几个盗墓贼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你认为怎么办比较好？”
关我什么事？我真的很想这么喊出来。不过，稳定了一下情绪，我面无表情地对他道：“干脆放弃怎么样？”
“不怎么样。”黎司云对我的态度并没有生气，反而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偏在这时候，小少爷玩够了，舍得回来了。
我记得他并不喜欢姓黎的，这下见到了，更是连个正眼也不给他。后来我问过他原因，他别扭了半天，才道：“有因有果。如果当初不是被姓黎的追杀，也不至于欠下你们家的救命之恩。不过呢，黎家和萧家缠了这么多年，也怕和本皇子脱不开关系。”
我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避免黎司云发现什么。可有些事情似乎躲都躲不过去。
黎司云忽然看茶庄门口，道：“龙头鱼尾，阁下莫不是龙九子螭吻？”
一瞬间，我看小少爷脸都黑了。黎司云怎么能看见他，而且道出他的真身呢？按螭吻的脾气，他绝不会显形于他不喜欢的人前。
小少爷木讷着没有反应。黎司云又道：“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
“他……”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突然了，没有一点预兆。我为难地看向小少爷。
他妥协了，让黎司云见了他的化身。不过，小孩儿还是不大服气，干脆直接问道：“喂，为什么你竟能看破本皇子的真身？”
“我诈你的。”黎司云嘴边的笑意更盛，“萧家一直有关于龙九子的传闻，从见到阿钰，我就怀疑你的存在了。当然，我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赌。”
这要有多强的自信和洞察力他才敢打这样的赌？
小少爷哑然无声，小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罢了。本皇子也没想过要斗赢黎家这窝狐狸。”这位好歹也活了几千年，调整起情绪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八爷之前说的话。的确，我不懂得防人，感觉一直是给黎司云牵着鼻子走的。他可以轻松地从我身上获取所有他想要的信息，包括我的情绪甚至是一些秘密。这次，我想要主动一点。
“所以，你究竟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关于这个啊，我还没想好。当时只想着先把你带过来不让人捷足先登而已。至于后面该干什么我可是一点都没想过。”
黎司云答得一脸坦然。我感觉像一拳打出去打在棉花上一样，简直无力了。
“两个白痴。”小少爷嘲道，“把本皇子当摆设吗？萧钰，把剑拿出来。”
他所指的剑自然是那把睚眦饰龙纹剑。
之前提到过，这把剑的剑柄处有睚眦纹饰，且是白玉质地。我先前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下听小少爷提起才恍然大悟。要是让那苏三姑知道我分文不花地拿走了这么件宝贝，她会不会吐血？
螭吻接过剑道：“和那白玉桃子一个系列的其中一件。这睚眦纹路也是一幅地图，指向下一个墓的，就是不知道会指向哪个。”
黎司云摸了摸下巴，道：“哪来的？我出价的话，卖不卖？”
我问：“你买来做什么？”
“你买来做什么，我就买来做什么。”
“我是给他买的。”我指了指小少爷，“你还要再给他买一次？”
黎司云没再提买剑的事。不过我认为他也没有真打算买——可能只是想逗我？然后他和小少爷聊上了，内容大概和那什么九子连环墓有关。我对此没多大兴趣，就没细听。只是对着黎司云手腕上的小龙刺青发呆。
那是条环绕在手腕上的独眼烛龙，暗红色的有些刺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刺上去的。就我所知，在手腕上刺龙难度很高，也很危险。因为一不小心可能伤到手腕上的血管。而有关黎家的传闻我听爷爷说了不少，印象最深的也正与这独眼烛龙刺青有关。
不过毕竟是传闻，在这里我就不细说了。
反正这么看来，这刺青不过是个身份的象征吧？
黎司云和小少爷很快商定了什么。接着就见小少爷不情不愿地将剑交了出去，还不忘嘱咐道：“给本皇子小心保管，要是哪里磨花了，本皇子就……就咬你啊！”
黎司云笑着应下了。
他带我到一处客房，说暂时让我住着。
我问他：“你这么大间宅子，怎么不见有人？”
他边开门，边答道：“这是老屋，家里人都搬出去了。我不惯有佣人，就只是定时有人来打扫卫生，平常我东奔西跑也很少住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小少爷回木盒里去了，只剩我和黎司云面对面站着。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说不出的尴尬，感觉说什么都别扭。
最后，他咳了一声，背对我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要出去处理点东西……两小时后我回来叫你。”
“好。”话音刚落，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个人。
<七>完。
